“嗬嗬,你說我心慌?”李牧羊冷笑出聲。

笑完之後才想起來麵前這個老者的身份以及他那一巴掌可以把自己拍死的修為境界,趕緊將那還沒來得及盡情發揮的嘲諷技能給收了起來,沉聲說道:“我心慌的原因是我不明白像您這樣身份地位的長輩為何會關注我的身世,並且意有所指的問我到底是來自何處——我來自江南,我的父親是李岩母親是羅琦,這是眾人皆知的事情。宋老拿這些問題來詢問,是想要說些什麽呢?”

宋孤獨看著李牧羊的眼睛,他感受到他心中的怒意,他感覺的到他心跳頻率的加快,他甚至能夠知道他正在用道家的《清心咒》在平息心中的煩躁。

可是,麵對這樣一個抵死不認的無賴家夥,他總不能當真將他一掌拍死吧?

“你今年虛歲十五。”

“是的。”

“十五年前的一個夜晚,天都城裏天閃雷鳴,風雨大作。整個世界都像是要被那場大雨給傾覆淹沒。”

李牧羊愣了愣,他和自己說這些是什麽意思?

宋孤獨的表情陷入了沉思,就像是在回憶那消失已久的過往,出聲說道:“直到現在,天都人士還會談起十五年前的那一場雨災。西風立國以來,也沒有一場那般大的雨水。因為那一場暴雨,天都城外的村莊毀滅了不少,數十萬百姓無家可歸,河堤衝跨、山峰塌陷,帝國損失慘重。那一晚,你出生了。”

李牧羊變得緊張起來,出聲說道:“宋老,這件事情可和我沒有關係——我那時候還太小,我才剛剛出生,我什麽事情都沒做。再說,那隻是趕巧了。你不能因為我出生的時候下了一場大雨,發了一場洪災,就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我的身上。”

頓了頓,李牧羊小心翼翼地問道:“宋老今日將我找來,不會是想讓我賠錢吧——我沒錢。”

“李牧羊——”宋洮臉上的肌肉抽啊抽的,恨不得當場拔劍把李牧羊給斬成一百八十段,不,三千兩百段。誰讓你賠錢了?誰讓你賠錢了?我們宋家需要這點錢嗎?我爺爺是什麽樣的身份地位,就是帝國的各部堂官疆場將軍來拜訪,也全都被他給推掉不見——誰會和你談幾個金幣的事情啊?

“因為那是一場罕見洪災,《西風紀事》裏麵也對那一天的天氣景狀有詳細的描述。欽天監同樣對當日的天象有觀察和記錄,同時將當日定為‘雙龍奪珠’之大凶之兆呈報帝宮。牧羊若有疑問,可去借閱查覽。想必這對你而言沒有難處。”

“沒想到我出生是如此的驚天動天,我就知道我不是普通人。”李牧羊一臉驕傲的笑著,說道:“謝謝宋老,我回頭就去借來查閱。雖然那些事情都和我沒有什麽關係,但是,終究是在我出生的那一天發生的這些事情。了解一些,也好以後講給自己的子女聽聽。”

“當日,陸氏產女,名為契機。與此同時,你的母親羅琦也同樣將你生下,並且不知犯下何罪過,竟然被陸家驅逐連夜逃往江南。”

宋孤獨的眼神終於恢複了一些清明,視線轉移到李牧羊身上,出聲問道:“這麽些年,你的父母可曾與你說過這些事情?”

李牧羊心裏暗恨。

這個老家夥實在是太過份了,竟然將他們家的事情給勘察的清清楚楚。

不過,父親李岩和母親羅琦還從來沒有告訴過自己這些事情。

甚至就連作為主家的陸清明和公孫姨也沒有向他說過這些事情。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所謂的“雙龍奪珠”,應該是黑龍和那隻鳳凰纏鬥萬年所導致的天生異像。最終兩人——不,一龍一鳳同歸於盡,同樣的爆體而亡。

黑龍化作一顆眼淚,就是龍王的眼淚,然後進入了自己的身體,十幾年後和自己融合。

而那隻鳳凰卻保留下來完整的鳳凰之心,同樣的保存著完整的記憶和功法,完全的占據了陸契機的身體。真正的陸家小姐陸契機消失了,現在的陸契機就是那隻和黑龍鬥爭萬年的鳳凰。

可是,自己的父母為何當夜離開天都趕往江南?他們這些長輩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樣的矛盾衝突?

為何在李牧羊斬殺了崔照人之後,陸家又如此的看重自己的父母親人,甚至陸家的主母公孫瑜親自趕到江南將父母妹妹給接到天都悉心照顧——

一個又一個迷團,一重又一重玄機。

李牧羊心亂如麻。

不過,他仍然嘴硬地說道:“父母確實和我說過一些事情,說我們在天都有一些親戚,還說倘若我能夠考上西風大學,就讓我來投靠這門遠房親戚。後來我才知道,他們所說的就是陸家。”

宋孤獨並不在意李牧羊的回答,他的眼神仿佛已經將李牧羊的五髒六腑都給看穿了一般。

“那你可知,那個暴雨傾盆的夜晚,你的父母又是因為何事必須要帶著一個初生嬰兒遠赴江南?”

“這是陸氏機密,不可外言。”李牧羊笑著說道。對著宋孤獨拱了拱手,說道:“宋老,實在是抱歉了。不是我不願意回答您的問題,而是各家都有各家的規矩。我說這些是對陸家不敬。”

“奇怪的是,陸家將你們一家人驅逐出去之後,卻又請來道家七真人之一的紫陽真人為你延醫治病——這又何解?”

“可能是他們心善,不忍心看到一個可愛的嬰兒就此夭折吧。”李牧羊回答的很不要臉。

宋孤獨並不糾纏這個問題,看著李牧羊,說道:“止水劍館木鼎一送來戰書,你待如何?”

“我肯定是想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你跑不掉。”宋孤獨說道。

“他們已經將天都城圍起來了?”李牧羊大驚。

“是命運。”宋孤獨輕輕歎息,說道:“你逃不掉的是命運。況且,也隻有你有實力可以和那個老家夥一戰——你不去,誰去?”

“哈哈哈,宋老真是太抬舉小子了——”李牧羊這一次是真的笑出聲來。“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想著有多遠跑多遠。最好永遠都不要相見。”

宋孤獨眼神深邃的看向李牧羊,說道:“你不會。”

“就是所有人都讓你逃跑,你也不會。”

“——”

……

李牧羊離開的時候心情很沉重,他就想不明白了,那個老頭子怎麽就知道自己不會逃跑呢?

“難道自己長了一張正氣凜然忠肝義膽的臉?”

李牧羊摸著自己的臉頰,心想,自己也照過鏡子,沒覺得自己看起來是一個特別有骨氣的人啊。

“難道自己看錯了自己?”

李牧羊很想抽自己一耳光。

“混蛋,竟然連自己都欺騙——”

宋洮親自送李牧羊出門,時不時的打量走在左側的這個家夥。

今日的這一番對話,實在是太顛覆人的認知了。

特別是爺爺當著李牧羊的麵說“隻有你有實力可以和那個老家夥一戰”的時候,他差點兒沒有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知道,爺爺說的是真話,是心理話。

到了他這樣的身份地位,也沒有必要去奉承迎合誰。他說李牧羊堪與止水老神仙一戰,證明他的心裏確實是那麽想的。

“李牧羊隻是空穀境——空穀境怎麽就能夠戰勝止水那位老神仙呢?”

李牧羊不說,爺爺也不說,宋洮非常的想不通。

“三少,今天實在是太抱歉了。”李牧羊看到宋洮一眼在偷瞄自己,心裏有點兒毛毛的,主動出聲打破了寧靜。

“為何說抱歉?”

“我沒想到會突然間破境,所以——可能有些打擾了。”李牧羊歉意地說道。

大老遠的跑到人家的宅子裏,一言不合就玩起了變身——這樣對主人是不是太不尊重了?李牧羊心中有愧,所以才急著要向人道歉。

“嗬嗬——”宋洮臉上的肉又開始抽搐。什麽叫做沒想到會突然間破境啊?別人千辛萬苦曆經磨難數年甚至數十年一日的去努力才能夠做到的,你就那麽一瞬間就破了,你讓其它的修行者還怎麽活?怎麽活?“當時你突然間呆滯不動,漫天風雪把你包裹起來,我確實有些受驚,還以為牧羊兄遭遇了什麽事情呢。不過,終究還是要恭喜牧羊兄,一夕悟道,隻有最天才的修行者才能夠做到。牧羊兄以後前途不可限量,以後還要請多多提攜啊。”

李牧羊哈哈大笑,說道:“三少,你不要開玩笑。你還需要別人來提攜?”

宋洮也笑,說道:“有些事情,人力難為。人活在世,誰沒有求人的時候呢?”

“說的也是。”李牧羊點頭說道。

宋洮將李牧羊送到小院門口,說道:“牧羊兄一路保重,我就不遠送了。”

“三少請留步。”

看著李牧羊登上馬車遠走,宋洮轉身回到小院,宋孤獨再一次頓在廊簷下麵看梅花。

“爺爺,你覺得他怎麽樣?”

“天賦驚人。”宋孤獨麵無表情地說道:“人品堪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