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羊呆滯半天,對著陸清明沉沉點頭,說道:“陸叔,爺爺大壽,我這做小輩的理應表達一下我心中的敬意。哪裏用得著你出聲言請?實在是太見外了。這樣一來,倒是顯得我這做小輩的不通禮數了。”

心想,普天之下,想給陸行空這位老爺子送禮物的人多如繁星。但是,大多數人都不得其門而入。

自己居住陸府之內,又有陸叔主動開腔,怎麽都得送一份看得過眼的禮物才行。

可是,能夠讓陸行空這等人物看得過眼的禮物,那得是什麽級別啊?

不過,幸好他知道那頭黑龍在天都不遠處有一處秘密洞穴,或許那裏麵能夠找到自己想要的寶貝。

李牧羊心裏這麽盤算著,倒是底氣充足了不少。一分錢能夠難倒英雄漢,對李牧羊這個隱形的大富豪來說,錢都不是個事兒。

陸清明苦笑,說道:“牧羊,並不是陸叔市儈,也不是想要討要你的財物,僅僅是——”

有些話難以言明,有些事還是秘密,陸清明心髒抽痛,指著這滿院的風雪,說道:“即使你隻是寫一個字,畫一幅畫、折一枝臘梅送過去——想來家父都會萬分欣慰。”

李牧羊笑,說道:“陸叔,你不用解釋。你我一路同行,竹海相遇,奔波數千裏路趕至天都,你的為人我還不清楚嘛,我的為人你也肯定明白——你視我為子侄,陸爺爺也待我如孫輩。李家承蒙陸家照顧,兩家親如一家,融為一體。我為陸爺爺祝壽是發自肺腑,實在無須多言。不然的話,就顯得俗氣,對不起這漫天風雪的瀟灑雅致了。”

陸清明也覺得在這個話題上有些吃力,而且,每每提及此事,心裏都有一種被針刺痛的感覺。

於是,他點了點頭,說道:“好。好。不再說了,不再說了。正如你所說的這般,再談那些事情倒是入了俗流。來,我們喝酒。”

“我敬陸叔一杯。”李牧羊端起酒杯,笑著說道:“無論如何,我都和陸家同進同退。”

無論是道義還是個人情感,李牧羊都是願意幫助陸家的。假如陸家當真支撐不住遭遇滅族危險的時候。

但是,他的父母家人卻是要提前送走的。

他們都是普通人,對這場戰爭沒有任何幫助。他們留在天都隻會讓李牧羊分心。

可是,送到哪裏去呢?

陸清明沒有和李牧羊一樣舉杯,而是一臉認真的看著李牧羊,說道:“這就是我要和你聊得另外一件事情了。”

“陸叔請講。”

“家父壽辰結束後,你要立即離開。”陸清明一臉嚴肅地說道:“你返回星空學院繼續修行,與你而言,迅速提升才是重中之重。隻有實力足夠強大,才能夠真正守護你的家人不受傷害。至於你的父母家人以及思念將會被送往風城。風城城主是陸家嫡係陸勿用,風城百裏之外就是玉門關,玉門關的駐守將領張鳳山也是我陸家提拔起來的將領,軍心可用——如果風城有事,張鳳山可以立即增兵救援。”

“陸叔,我怎麽能在陸家有難的時候獨自離開?”

“你平安就好了。”陸清明笑著說道:“陸家欠你太多,這個時候實在不能再將你拖入泥潭。”

“不行。”李牧羊出聲拒絕。“我同意將父母以及妹妹思念送至鳳城,但是我自己是絕對不會走的。在陸家沒有安全,在陸叔和瑜姨沒有安全的情況下,我不會獨自離開的。”

“牧羊——”

“我意已決,陸叔無需再勸。做人做事,要憑著自己的良心。我此時離開,定然會良心不安。即便到了星空學院,怕是也沒有心思修行破境。倘若陸家要出了什麽事情,那我更是要悔恨終身了——不若留在陸家,或許也能夠盡錦薄之力。”

“牧羊——”

“陸叔,這回就聽我的吧。”李牧羊一臉固執地說道。“因為私心,我確實希望能夠把我的父母以及妹妹先送到安全之處。但是,因為良心,我也著實希望能夠和陸家同舟共濟度過難過。”

陸清明看著近在咫尺的李牧羊,看著自己的兒子,久久的沉默不語。

又陪著陸清明喝了兩杯酒,說了一陣子話,李牧羊便告辭離開。

等到李牧羊走遠,披著雪狐狸毛皮風衣的公孫瑜出現在了陸清明的身後。

她和丈夫並排站在一起,看著院子裏那排向後園延伸的清晰腳印,仿佛那每一個腳印裏麵都能跳出來一個李牧羊來。

“夫君一片孝心,做妻子的能夠理解。但是,你就不怕父親收了牧羊送的禮物心中不安嗎?”公孫瑜語帶怨恨地說道。“倘若不是他的話,我牧羊孩兒——牧羊孩兒怎麽會吃那麽多的苦頭?怎麽會遭了那麽多的罪?怎麽會——怎麽會父母皆在眼前,卻不能相認?”

陸清明麵露痛苦之色,一臉愧疚地說道:“小瑜,我知道你心中委屈,我也知道你仇恨家父。這是陸家虧欠你的,我沒辦法做任何的解釋。可是——這是父親六十大壽,我想讓他高興一些。而且陸家正經曆險境,生死興亡還是未知之數——我不想讓他的心裏留下遺憾。我也不想讓自己的心裏留下遺憾。”

公孫瑜輕輕歎息,良久,出聲說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這是天意。”陸清明握緊妻子的手,沉聲說道。

……

……

砰砰砰——

門口傳來大力的敲門聲音。不,應該說是大力的用腳撞門聲音。

能夠做出這種事情的,也隻有李牧羊的寶貝妹妹李思念一人。

果然,李牧羊嘴裏的“請進”還沒來喊出來,李思念就已經一把踢開門闖了進來。

當她和李牧羊無奈的眼神對視後,立即又退了出去重新關好房間門,站在門口輕聲問道:“哥,我可以進來嗎?”

“進來吧。”李牧羊沒好氣地說道。這丫頭什麽時候能夠學會進別人的房間要先敲門這種事情啊?

李思念再次推門進來,笑嘻嘻地說道:“哥,你起床了?”

“早就起床了。”李牧羊將手裏的毛筆擱下,說道:“你會這麽早起床,倒是讓人覺得奇怪。說吧,你這麽早跑來有什麽事?”

“我這還不是為了你?”李思念笑嘻嘻地說道。“哥,你還記得我昨天晚上和你說過的事情嗎?”

“不記得了。”李牧羊搖頭。

“我昨天晚上和小心姐姐說好了,今天一大早就命你將那幅送給她的《寒梅傲雪圖》送給她——昨夜分別的時候,小心姐姐還特意提起過這件事情呢。你趕緊收拾收拾,把那幅《傲雪寒梅圖》給送過去。”

“那幅畫不是已經被你送過去了嗎?”

“我是送過去了。可是那幅畫上麵一個字也沒有,空空****的,隻有一張白紙。我能給小心姐姐說你手裏拿著的就是《寒梅傲雪圖》嗎?那樣的話,不是擺明了告訴別人李目就是李牧羊李牧羊就是李目嘛。”

“畫已經被你送出去了,我隻好重新再畫一幅。”李牧羊說道。

“那是當然。你趕緊畫,現在就畫。畫好之後就立即送過去,可不要讓小心姐姐等久了。”李思念催促著說道。

擔心李牧羊拖延,她徑直朝著李牧羊寫字的桌案走來,說道:“我來給你鋪紙研墨,你現在就動手。”

“不用著急,我一會兒就畫——”李牧羊說話的時候,趕緊用自己的身體擋在李思念的前麵。

“嗯?”李思念眯著眼睛打量著李牧羊,說道:“李牧羊,你在搞什麽鬼呢?後麵隱藏了什麽不可告人的東西?天啊,你不會又在看之前的那些春宮圖吧?沒想到你長這麽大了還沒改掉以前的那些壞毛病。”

“我以前哪裏有什麽壞毛病啊——前不都是你要看那些書的嗎?”

“呸呸呸——本小姐冰清玉潔,才不會看那些黃書呢。”李思念輕咬薄唇,眼神煥彩的盯著李牧羊,出聲說道:“你是準備自己拿出來,還是讓我過去搶出來?”

“我真的沒有那些春宮圖。”

“不是春宮圖?難道你去了星空學院帶回來更不堪入目的東西回來?”李思念一幅好奇寶寶的模樣,伸出小手,說道:“快拿來給我瞧瞧。”

“——”

趁著李牧羊發傻的時候,李思念突然間衝到李牧羊身後,迅速的將壓在上麵寫滿毛筆字的紙張掀開,一幅梅香襲人的《傲雪寒梅圖》正在眼前。而且,正是李思念想要在昨晚送給崔小心的那幅。

李思念冷笑連連,說道:“我還怕某人心虛不敢去呢。原來早就準備好了——是不是急不可耐了?恨不得昨天晚上就跟著回去吧?”

李牧羊的臉“唰”的一下子紅了,小聲解釋著說道:“我怕忘記那幅畫的畫法,所以——就多練習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