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欺人太甚了。

寧心海是車夫,他把馬車趕過來,立即就有下人迎過來接走了韁繩。自己同樣是馬夫,主動喊他們叫做“兄台”請他們幫忙,他們卻對自己冷嘲熱諷。這是什麽道理?

想起外界稱呼妹妹李思念為“丫鬟的女兒”,和這件事情聯係在一起,李牧羊的心裏更是憤怒之極。

他不怕自己被人欺負,反正他已經被人欺負慣了。他怕的是李思念被人輕視侮辱。

寧心海在旁邊看著,李牧羊不想惹出事端。

強忍著心中怒火,看著他們說道:“我們同樣是被邀請來參加靜水凝露雅集的客人,憑什麽別人可以,我就不可以?”

一群青衣雜役走了過來,為首的是一個馬臉漢子,他冷冷的掃了李牧羊一眼,說道:“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身份?人家寧管事是崔家管事,而且是給崔家的小心小姐趕車。崔小姐是我們這裏的常客,寧管事也是我們的熟人。你呢?你是誰啊?你們家小姐又是誰啊?我以前怎麽從來沒有聽說過你?是第一次來這裏吧?”

“我們家小姐是李家李思念。”李牧羊正色說道。“思念小姐是宋三少親自發帖邀請來參加雅集的客人,豈是你們這些人可以輕視怠慢的?”

“李家?”馬臉漢子和身邊的幾個同伴對視一眼,然後一群人哈哈大笑起來。“真是笑死人了。李家?哪個李家啊?天都還有個李家嗎?怎麽從來都沒有聽說過?”

“馬哥,天都還真有個李家。戶部李侍郎家不就是李家嗎?不過,他們家的那位公子哥可沒機會來參加咱們的這靜水凝露雅集吧?”一個大塊頭笑嗬嗬地說道。

“那是當然。我是沒見過李家那位來過。能來參加咱們靜水凝露雅集的可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馬臉漢子咧嘴冷笑。“思念小姐我們是知道的,既然是主子親自發帖邀請,我們自然不敢輕怠。倒是你——”

馬臉漢子在李牧羊的臉上身上掃來掃去,笑嗬嗬地說道:“你又是什麽東西?自己就是一個馬夫而已,竟然敢讓我們兄弟來給你牽馬?怎麽著?你還想著比我們兄弟高人一等不成?”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你的主子進去參加雅集,你一個車夫還想跟著進去不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貨色。自己守著馬車吧,馬跑了車丟了,我們兄弟可就不負責了。”

“你——”

“我怎麽了我?不服氣啊?”馬臉漢子腦袋一揚,說道:“不服氣就打我啊。”

啪!

李牧羊一拳打在他的臉上。

馬臉漢子的馬臉上結結實實的挨了這麽一記,臉上留下了一道紫紅色的手掌印。

馬臉漢子捂著臉頰,一時半會兒竟然沒有反應過來。

這是真打啊?

其它人也全都呆住了,一個馬夫敢打他們兄弟?

要知道,他們可都是宋家的雜役。宰相門前三品官,其它家來參加雅集的車夫哪一個不對他們客客氣氣的?

劇烈的疼痛感襲來,讓馬臉漢字終於恢複了一抹神智。

他盯著李牧羊,惡聲說道:“你敢出手打人?兄弟們,給我操家什上。”

說話之時,一群雜役便將李牧羊圍攏中間準備動手。

“住手。”一聲嬌喝傳來。

原本在小樓門口就下車的李思念和崔下心朝著馬場這邊走來,出聲喝止的人正是挽著崔小心的李思念。

李思念眉頭緊皺,出聲問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他動手打人。”那些雜役都識得崔小心,卻不認識李思念。不過,既然是和崔小心一起來的,自然就是李家的那位小姐了。對於這位小姐,他們可就沒有什麽好怕的。丫鬟的女兒嘛,誰會把她放在眼裏?

“是他讓我打的。”李牧羊指著馬臉漢子,出聲說道。

“怎麽可能?”馬臉漢子大怒,說道:“有哪個白癡會讓別人來打自己?”

“你就是那個白癡。”李牧羊說道。他看到這些人對李思念的輕蔑,這比當眾抽他的臉還要讓他心裏難受。他心裏暗自發誓,自己一定要好好努力,早日成為星空強者,再也不要讓自己的妹妹被人如此的怠慢和侮辱。

崔小心看向寧心海,問道:“寧叔,李目說的是真的嗎?”

“正是如此。”寧心海點頭說道。“他們辱罵李目,並說如果李目不服氣可以打他——想來李目是不服氣的。”

關鍵時刻,這個一直站在旁邊冷眼旁觀的心佛倒是選擇了幫李牧羊一把。或者說,他心裏清楚,自家的小姐是希望自己給出這樣一個肯定的答案的吧。

啪!

崔小心一巴掌抽在了馬臉漢子的臉上。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你們能夠辱罵的?你們罵了他,就等於是罵了我,我倒是要問問三哥,這就是他的待客之道——”崔小心冷臉說道。

“小心小姐——”馬臉漢子一下子驚了,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哭喪著臉說道:“小心小姐,我們沒有罵他,隻是這小子——隻是這人極不講禮,對我們吆來喝去的,本身就是一個馬夫,卻要讓我們來給他看管馬車——所以我們兄弟幾個心氣不順,就和他爭吵了幾句。”

其它雜役看到崔小心生氣,也都跟著跪倒下來。他們想不明白,隻不過是一個馬夫而已,怎麽兩家的小姐就這麽賣力的替他出頭?

“這自然不是我的待客之道。”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了過來。

身穿淺銀長衫的宋洮一臉笑意的迎了過來,說道:“正在陪夢疆他們說話,迎接遲了,倒是讓幾個狗奴才把兩位漂亮的小姐給氣著了——”

宋洮根本就不看那些跪倒在地上的雜役一眼,說道:“把他們拖出去杖擊二十。”

立即衝出來幾個黑衣部曲,將這些雜役給拖著朝遠處拖去。

那些雜役心中害怕之極,卻不敢吭聲,更不敢求饒。

心想,這才是主子對待奴才的態度——那兩位小姐也太仁慈了吧?

宋洮向崔小心和李思念道歉,說道:“別和這些狗奴才一般見識。他們就是狗眼看人低,平時被人吹捧的多了,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又和寧心海點了點頭,笑著說道:“有勞寧管事親自護送小心過來。”

“職責所在。”寧心佛拱了拱手,說道。

宋洮的視線這才放到李牧羊的身上,說道:“沒吃虧吧?”

“沒有。”李牧羊說道。

“沒有就好。”宋洮笑著說道。“想來你也不是個願意吃虧的主。”

李牧羊疑惑的看向宋洮,宋洮卻已經看向了崔小心和李思念,邀請兩女入樓,笑著說道:“今天群英薈萃,定能辯出一些利國利民的真知灼見。”

崔小心知道李思念不懂靜水凝露的章程,出聲問道:“三哥,今天雅集的主題是什麽?”

“自由行樂,沒有主題。”宋洮笑著說道。他知道崔小心是在幫李思念詢問,便對李思念解釋著說道:“思念小姐初次參加靜水凝露雅集,可能不懂雅集章程。其實本就是朋友之間的小型聚會,可吟詩、可作畫、可弈棋就、亦可暢談國事——隨心所欲,無所拘束。”

“謝謝三少。”李思念向宋洮道謝。

“小心叫我三哥,你是小心好友,叫我一聲三哥應當不委屈吧?”宋洮笑著問道。

李思念無奈,隻得喚道:“三哥。”

“哈哈哈,我又多了一個小妹。帝國四明月,有三人與我兄妹相稱,亦是人生一大妙事。”宋洮大笑不至。

有人從樓台伸出腦袋,笑著問道:“三少有何喜事?”

“又多一妹妹。”宋洮爽快答道。

“確實大事之事,理當飲酒。”

“就來。”

宋洮引著李思念和崔小心進入木樓,李牧羊想要跟著進去的時候,卻被寧心海給伸手攔住。

“你進去是要作詩還是要作畫?”

李牧羊心想也是,自己現在隻是一個車夫,要是作的詩畫比那些公子小姐們還要厲害,那不是當眾打他們的臉嗎?

太高調了不好。

於是,李牧羊便跟著寧心海朝著一個偏廳走去。那裏是各家少爺小姐們帶來的護衛頭子或者管事頭子們休息等待的地方。

屋子裏的人看到寧心海來了,紛紛和寧心海打招呼問候。倒是李牧羊這個身穿雜役服裝的陌生麵孔沒有什麽人關注。

李思念和崔小心進了小樓,一個提著酒壺的年輕人走了過來,出聲喊道:“三少,喝酒——”

當他看清楚了李思念的麵孔,不由得一愣,怒道:“這個丫鬟的女兒怎麽來了?”

“崔玉,這是思念小姐,我請的貴客。”宋洮出聲罵道。

“可是三少,他是我們崔家的死敵,他哥哥李牧羊殺了我大哥崔照人——”年輕人眼神凶惡的盯著李思念,殺氣騰騰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