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行荒野,雪漫山道。

人跡罕見,倒是時爾有雪兔山雞在樹叢間跳躍閃現。為這一行旅人增加了些許的樂趣。

來時的官道已經被昨天晚上的一場暴雪給淹沒,隻能依靠那淺顯的輪廓和前麵的探馬踩出來的道路來艱難行走。

路陡且滑,行走極為不便。

寧心海幾次勸說崔小心招來蜂鳥,由蜂鳥馱送返回天都。都被崔小心給拒絕了,崔小心倒是樂意欣賞這雪後的神仙世界。

寧心海無奈,隻得多派探馬四周警戒,自己和一眾崔家供奉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守護小姐安危。

昨天晚上的殺手還沒有抓到,一時半會兒大概也抓不到。一擊失敗,誰知道他們還會不會再次鋌而行險?

崔小心捧著一個手爐曖手,李思念捧著雪球曖手。

崔小心看著雪球,問道:“這是飛兔?”

“是的。”李思念點頭,說道:“聽說是從花語平原捕捉到的呢。”

“陸家對你真好,把你當作親生女兒看待了。”崔小心笑著說道。

“是啊。”李思念點頭,笑著說道:“陸伯伯和陸姨確實對我極好。有時候都讓我懷疑我是不是他們親生的了。”

“你可認識陸家小姐陸契機?”

“不認識。”李思念搖頭,說道:“聽說她去了星空學院讀書。我入陸府的時候,她已經離開了。”

“聰慧冷傲,恍若仙人,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女孩子。”

“難道比小心姐姐還美?”李思念笑著問道。

“比我好看多了。”崔小心說道。

“我不信。”李思念搖頭,說道:“都說帝都三明月,論冷豔當屬陸契機,論楚楚當屬宋晨曦,當溫婉當然是我們家的小心姐姐了。不過,不管外麵怎麽說,反正我心裏是小心姐姐最美。”

“以前是三明月,現在是四明月了。論天真爛漫,當屬李思念。”崔小心笑著打趣。“現在你的名氣可不比我們弱呢。”

“那是好事之人胡言亂語。”李思念搖頭說道:“稱讚我的人是有一些,但是罵我的人更多。這些我都是知道的。你們三位都是出身名門,大家閨秀。那些人非要把我和你們三個給並排放在一起,這不就是給我招罵嗎?氣死我了。”

“誹謗之人,居心不良。你的美有目者共識,難道還當不得我們天都的一輪明月?”

李思念搖頭,說道:“我還是不要去做明月了,我就做明月身邊的一顆小星星就好了。”

“思念何必妄自菲薄,你這樣的性子才是最受人喜歡呢。”

“那是當然。連大和尚都想把我騙到他們寺廟裏,證明我也是很厲害的。”李思念點頭說道。

兩人相視一眼,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焚香品茗,閨蜜私話,欣賞這無邊的雪景。倒也是一樁雅致之事。

李牧羊就沒有李思念崔小心那麽好的待遇了,他來和時一樣仍然坐在崔猛的車上。

車廂裏麵裝滿貨物,他自然是沒辦法進去躲避風雪的。

隻能夠和崔猛一起坐在車頭之上,迎著寒風,頂著大雪,坐在時不時打滑或者隨時都有可能翻倒的車架之上朝著天都走去。

崔猛雖然人高馬大,但是也凍得臉色紫紅,牙齒咯咯作響。

李牧羊修為精深,倒是不懼怕這寒冷。但是,他得讓別人看到自己是害怕的。

於是,崔猛臉色紫紅色的時候,他就用內勁兒把自己的臉也給憋成紫紅色。

崔猛凍得牙齒咯咯作響時,他也有樣學樣的不停咬牙。

防風抗寒倒是不累,但是,演戲累啊。

好在崔小心心善,賞了每個人一壺竹葉青。烈酒入喉,大家凍僵的身體才覺得曖和了一些。

“我們家小姐——”崔猛打了個酒嗝,眼眶紅紅地說道:“就是善良。誰要是能夠娶了我們家小姐,那簡直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李牧羊小口抿酒,點頭說道:“你說的對。”

“嘿嘿,你們家小姐也是。”

“真有眼光。”

“李目,你小子膽子真大,連寧管事都敢招惹。你知不知道,寧管事就是在我們崔府都是個厲害人物。崔家的護衛家將都是說打就打說罰就罰,見到他都得躲著走——他最喜歡小心小姐,以前還跟著小姐去江南多年。小心小姐也非常的信任他。你招惹了他,還能有好果子吃?”

“那也不能讓他搶走了我的東西啊。”李牧羊出聲說道。

“嘿,他要是想要,你能守得住?”

“我守住了。”李牧羊說道。

“嘿嘿——”崔猛仰起脖子灌酒。說道:“人和人終究是有些不同的。同樣為馬夫,我們稍有逾越就會被責罵或者棍罰。你個李目倒好,整天悠哉悠哉的,什麽事情不幹,幾位主子和你說話還是細聲細氣的非常客氣。你這哪裏還像個馬夫啊?根本就像是個主子嘛。”

李牧羊笑,說道:“誰讓我坐養兔子呢?誰讓我又恰好救了你們家小姐的性命呢?生人要生命。你命不好。”

“是這個理。”崔猛手腕一抖,馬鞭抽在馬背之上,駿馬拉著車廂就嗖嗖嗖的向前狂衝。

車輪轆轆,將鬆軟的積雪給壓得嘎吱嘎吱作響。

當車隊遠去,背影模糊,路邊的山脊上麵出現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他看向天都的方向,紅色的眼眶裏麵有著嗜血的鋒芒。

……

……

雪越下越大,車隊也隻能緩慢行走。有時候看到風景絕佳的地方,崔小心李思念還會下車賞玩。

走走停停,天黑之時才抵達天都門外。

崔小心讓車隊先回,自己親自送李思念回府。

寧心海猶豫一番,將其它人都趕走了。自己親自擔任馬夫,趕著馬車送兩位小姐回家。

李牧羊和崔猛告別,崔猛問李牧羊什麽時候請他喝酒。他還記著李牧羊答應的那件事情呢。李牧羊想了想,陸行空老爺子的壽誕就要到了,自己這幾天應該不會返回學校。說到這兩日吧,你也知道我們都是身不由已之人。

崔猛深以為然的點頭,說道:“確實。咱們的時間都是得跟著主子走。主子要用車,咱們就得立即把車趕出來。”

李牧羊拍拍他的肩膀,跟在馬車身後朝著陸府走去。

到了陸府後門,李思念和崔小心依依話別,約定過幾日再見。

等到馬車離開之後,李牧羊和李思念回到自己家居住的小院。

李思念關上院門後,立即就活過來一般,一把抱著李牧羊的胳膊,說道:“哥,你快和我講講,你和小心姐姐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憋壞了吧?”李牧羊笑著問道。

“快說快說,你是怎麽把小心姐姐救下來的?你在溫泉池下看到了什麽?”

“我忘了。”李牧羊昂臉說道。

“我咬死你。”李思念朝著李牧羊撲過去。

李牧羊趕緊逃跑,李思念在後麵狂追。又恢複了他們當時在江南的那種生活狀態。

羅琦聽到兒女的聲音,趕緊從裏屋迎了出來。

看到李牧羊臉色紅潤,以為是凍著了,趕緊取了一件棉衣出來要給李牧羊披上,說道:“牧羊,趕緊把衣服穿上。這麽冷的天,就在千佛寺上多住幾日好了,急著趕回來做什麽?”

“母親,我不冷。”李牧羊接過棉衣,笑著說道。雖然他的身體早就好了,而且比普通人要強悍抗寒的多,但是母親仍然把自己當作病號看待。

李思念小臉紅紅,生氣地說道:“他不冷,我冷。母親,你怎麽就沒想著給我加衣啊?”

“你從小就皮實,大雪天的時候拉都拉不住。現在長大了反而知道冷了?”

“你就是重男輕女。”

“看我不撕爛你的嘴。”羅琦笑著要去揪李思念的臉,李思念趕緊逃開。

“回來了就好。我煲了人參雞湯,你們倆都去喝一碗去去寒氣——”

“媽,我們家的參不是用完了嗎?”

“你公孫姨又讓人送來了一大盒。夠我們吃上一年的。”

“公孫姨這是感謝我哥救了隨想陸伯呢。”

“說什麽話呢?”羅琦眼神複雜的看了李牧羊一眼,說道:“以前你公孫姨對咱們不好了?什麽時候也沒有把咱們當外人?”

“是是是。我就是那麽一說而已,你生什麽氣啊?母親,我發現了,自從哥回來後,我做什麽你都看不順眼——”

“你這孩子說什麽傻話呢?”羅琦將自己身上的大衣披在李思念肩上,說道:“快進屋,要是凍感冒了,看我不拿鞭子抽你。”

陸府。梅園。

陸行空正在看一份文件時,老管家提著水壺走了進來。

將陸行空桌子邊的冷茶給倒掉,又重新泡了一杯熱茶放在老人的身邊。

“想說什麽就直接說吧,用不著來這個。”陸行空抬頭看了老管家一眼,出聲說道。

老管家也咧開嘴巴笑了起來,說道:“就知道瞞不過您。怎麽著?牧羊少爺回來了,你就不想見見?當真能夠忍得住?”

陸行空放下手裏的文件,捧著茶杯沉吟不語。

良久,出聲說道:“那就見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