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羊抱著雪球,就像是抱著自己的命運。

當然,這個時候的雪球也著實決定著李牧羊的未來命運。

如果被心佛發現雪球就是傳說中的神器弱水之心,或者被其它任何一個人發現雪球的真實身份——又是隱藏身份。那麽,這將是李牧羊的災難。或者說,是整個神州的一場浩劫。

到時候你爭我搶,爾諛我詐。為了這個小小的肉球,神洲大地上麵將興起一陣腥風血雨。

李牧羊覺得自己活得很可悲,自己的身份需要隱藏也就算了,就連自己養的一條寵物狗——寵物兔?竟然也需要隱藏身份。簡直是欺人太甚。

心佛仍然對著李牧羊伸出手來,一幅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模樣。

在他眼裏,麵前的這個臉色臘黃的年輕人隻不過是一個馬夫,一個下等傭人。和他的身份地位有著天塹之別,就是自己一掌將其拍死,恐怕陸家都當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打死一個下等傭人而已,又有什麽值得大驚喜小怪的?天都貴族們的後院裏,哪一家沒有埋幾個不聽話的狗奴才?

李牧羊卻沒有準備就此屈服。

無論如何,都不能把雪球交到心佛的手裏。

心佛的實力強悍,以李牧羊對他的了解,他的修為境界至少要到了閑雲境。甚至很有可能到達閑雲上品。

自己和他差距極大,如果不是在化龍的狀態下,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一個閑雲境高手,自然很容易就發現雪球的各種異常。倘若雪球再對著他的臉上吐一個泡泡,那些吐出來的泡泡迅速的擴散變成一片水霧——那個時候,李牧羊想要再從他手裏奪回雪球就是一樁難事了。

李牧羊不顧雪球的掙紮反抗,將它肉乎乎的身體硬是給塞到了自己的懷裏。

然後,他抬起頭看著寧心海,說道:“我不能把它給你。”

“你想死?”寧心海怒了。手裏青光閃爍,隻要一掌下去,麵前的這個病秧子就會被拍成肉泥。不,會被拍成空氣。連骨頭渣子都沒有了。

“我不想死。”李牧羊沉聲說道。“此飛兔乃總督大人親手在花語平原捕捉得到的,一路快馬加鞭,萬裏迢迢的將其帶回天都,珍而重之的將其贈送給思念小姐——又命我貼身照顧此物。兔在,我在。兔亡,我亡。倘若被你拿走飛兔,李目愧對總督大人的托付,也愧對思念小姐的信任。”

寧心海冷笑連連,說道:“為了這隻兔子,你連死都不怕了?”

“對於你們這些大人物而言,有廣袤天空供君翱翔,有肥沃土地供君策馬。對我這種小人物而言,我的存在就是照顧這隻兔子。如果兔子不在了,李目隻有死路一條,哪裏還有顏麵活在世間?”

“很好。既然如此,那我就一掌拍死你,讓你和你的兔子共赴黃泉。”

寧心海說話之時,手裏的青光朝著李牧羊的頭頂罩了過去。

李牧羊脊梁挺直,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任由寧心海的手掌朝著自己的頭頂天靈蓋拍來。

“阿彌陀佛——”一聲佛號聲傳來,妙心主持朝著這邊看了過來,笑語盈盈,說道:“寧施主,何苦在佛門清淨之地行此雷霆?”

妙心主持德高望重,是佛門大拿,這個麵子不得不給。

寧心海冷冷的掃了李牧羊一眼,手裏的青光瞬間消失。

寧心海對著妙心主持行禮,笑著說道:“奴才不聽話,所以寧某心急之下想要出手教訓一番,使其勤奮恭敬,倒是讓大師笑話了。”

妙心主持看了李牧羊一眼,說道:“崔家家事,妙心本無資格多說什麽。隻是白雲山千佛居所,實在不容行刀兵血腥之事。”

“大師說的是,是心海魯莽了。”寧心海躬身道歉。

李思念正在陪著崔小心和妙心主持告別,聽到妙心主持口誦佛號,才知道寧心海想要欺負自已的哥哥。

李思念大怒而來,冷出聲說道:“李目,出了什麽事情?”

李牧羊抱緊雪球,說道:“他欲借我飛兔,我不肯,他便要出手傷人。”

李思念盯著寧心海,說道:“你憑什麽搶我的兔子?借不借是我們的事,憑什麽要動手傷人?還有,家仆是我們家的家仆,是陸家的家仆,和你們崔家有什麽關係?你憑什麽要代我們來懲罰下人?”

寧心海沒想到李思念對此青年如此重視愛護,看在小心小姐的麵子上,即使她心有不滿,這個時候也應該強忍著才是。

掃了李牧羊一眼,寧心海對李思念說道:“思念小姐,這個奴才桀傲不馴,不聽使喚,所以我才想著要替小姐懲罰一番。小姐心善,不忍心對下人過於苛責。但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理應如此。”

“那也要看守的是哪一家的規矩了。我使喚你帶來的那些下人,能不能使喚的動?要是他們不聽我的,我提劍把他們一個個的全都殺了,算不算是替你們教訓下人?”

“思念小姐——”

崔小心也走了過來,看看李牧羊,又看看憤怒之極的李思念,出聲說道:“寧叔,李目是我的救命恩人,不可如此輕怠。”

“救命恩人?”寧心海一臉的疑惑,轉身看向崔小心這次出門負責安全護衛工作的頭目崔宇。

崔宇對著寧心海鞠躬,小心翼翼地說道:“昨日上山之時,山高路滑,小姐一腳落空,差點兒從天梯上麵滾落下去。”

“竟有此事?”寧心海臉色陰沉。

撲通!

崔宇和一眾護衛全都跪了下來。

“崔宇知罪,請大管家重罰。”

“我等知罪,請大管家重罰。”

寧心海冷笑連連,說道:“重罰?小姐要是傷著碰著,就是把你們的命給拿走也無濟於事。小姐心軟,當然不會重罰你等。但是家有家規,定然要你們吃個教訓才知道小心謹慎,不敢再輕率大意。”

說話之時,寧心海一腳踢出。

呼——

一陣勁風狂卷,崔宇和那群守護失力的護衛們全都被吹走朝著遠處的懸崖石壁撞擊過去。

霹靂啪啦——

那些護衛們的身體撞擊在石壁之上或者樹叢之間,一個個的頭破血流卻不敢發出痛呼聲音。

他們艱難的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再次跑到寧心海的麵前跪下。

“知道錯了?”

“知道。”

“以後膽敢再犯,寧取爾等狗頭。”寧心海怒聲說道。

“是。”眾人應命。

“起來吧。”寧心海擺了擺手,那些家將部曲紛紛起身。一個個的狼狽不堪,卻也不敢讓隊伍裏麵的郎中幫忙診治包紮。

崔家等級森嚴,每一個身居高位者都有極大的權力。

崔宇算是崔家比較重要的一脈後裔了,寧心海仍然是說打就打說罰就罰,崔宇也不敢有絲毫的反抗和不滿。

寧心海教訓了一番懈怠失職的下屬後,這才對著李牧羊抱拳行禮,鄭重說道:“感謝李目小友救下我們家小姐,此乃大恩,我回去定當稟報家主,後麵定有厚禮饋贈。”

“不用了不用了。”李牧羊連連擺手,說道:“隻是舉手之勞,不用那麽在意。再說,小心小姐已經賞賜過了。”

“還是要稟告家主的,我們崔家定當記下這份恩情。”寧心海固執說道。

“沒那麽嚴重。隻要你別再搶我的飛兔就好了。”李牧羊出聲說道。

寧心海眼神複雜的看了李牧羊一眼,笑著說道:“既然是思念小姐的心愛之物,寧某怎敢奪人所好?我隻是見其可愛,以前從未見過,就想著借來看看——既然小友不肯相借,此事就此作罷,無須再提。”

“那就好。”李牧羊一幅如釋重負的模樣。

妙心主持哈哈大笑,說道:“小姐天真爛漫,一片冰心在玉壺。馬夫忠誠憨厚,抱著隻兔兒不撒手。這倒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主仆。”

李思念也樂了,說道:“大師,你就是誇我我也不會出家的。”

妙心主持更樂,說道:“此事不急。隨緣就好,隨緣就好。”

崔小心看到矛盾解除,再次向妙心主持告辭。

妙主饒有興致的看著李思念,說道:“無需感懷,很快就有相見之日。”

李思念被老和尚給看得心裏毛毛的,拉著崔小心的手說道:“小心姐姐,我們早些出發吧。路遠雪滑,今日還不一定能夠趕到天都呢。”

崔小心點了點頭,說道:“走吧。回家。”

寧心海擺了擺手,眾多家將立即護衛四周,朝著白雲山下走了過去。

隊伍悠長浩**,淹在這白雪覆蓋的山道之間,比來時還要更加的宏偉壯觀。

“就這麽讓她走了?”一名白眉老僧出聲問道。

妙心主持看著晶瑩剔透的冰雪世界,輕輕歎息,說道:“菩薩流血,國失棟梁。大雪摧城,災難將至。西風之殤,難解,難解。隻望思念小友愛惜此身,將來還有大用啊。”

話音未落,鵝毛般的大雪再次紛紛揚揚的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