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不怕神一樣的殺手,就怕豬一樣的舍友。

如果可能的話,李牧羊真是想要把崔猛這個白癡給五花大綁然後順著九百九十九階的白雲天梯給滾下去——

該說的你說,不該說的你也亂說,還講不講舍友情義啊?

李牧羊暗自決定,要請崔猛喝的那幾頓大酒全部都給取消掉了。

聽了崔猛的話,所有人的視線全部都轉移到了李牧羊的臉上。

就像是有無數盞佛燈,圍攏成一圈的照耀著自己。

有羨慕的,有妒忌的,也有警惕的。

還有人暗自**刀具,倘若李牧羊當真有嫌疑的話,總要先把人給拿住審問個清楚才行——不管你是不是救命恩人,總是要說清楚到底是什麽原因讓你埋伏在小姐泡澡的溫泉下麵。

難道說你之前就已經知道有殺手會來襲擊?

知道的話,你是怎麽知道的?

不知道的話,你躲在那下麵又意欲何為?

崔小心眉毛微擰,眼神從李牧羊的麵孔上掃過,然後牢牢的盯著崔猛,出聲問道:“你說他出去尋找地方洗澡?”

“是的。”崔猛連連點頭。隻要這件事情和自己沒有關係,和其它什麽人有關係已經和他沒有太大的幹係了。他隻是一個小人物,小人物最要緊的就是保全自己的小命。再說,他也沒有說謊,隻是向自己家的小姐如實稟告當時的情況而已。“我當時還勸他來著。我說天寒地凍的,哪裏能夠找到洗澡的地方?我們冬天都是一個月洗上一次,哪裏用得著天天洗澡?”

“他什麽時候回來的,你知道嗎?”崔小心看著崔猛,出聲問道。

“不知道。”崔猛搖頭。“外麵天太冷了,又趕了一天馬車,身體疲憊,沾床就睡過去了。”

崔小心的視線再次轉移到了李牧羊的身上,說道:“你出去洗澡過?”

“我是想去洗澡來著。”李牧羊一臉的苦笑,說道:“出去繞了一圈,就找到廊簷東角的一處泉眼。我的手摸過去,差點兒沒有被那泉水給凍得暈倒過去。不僅僅冷,而且四周都已經結冰了——太冷了,我怕自己會被凍病,隻好又回來了。我回來的時候,崔猛大哥已經睡熟了。我聽到一直在打呼嚕,就沒有吵醒他,自己也就在旁邊的**睡下了。”

李牧羊所說的那一處泉眼崔小心也見到過,知道他所說的並不是謊話,這個時候從深山上麵流敞下來的泉水怕是快要結凍成冰了。

桃紅走到李牧羊的身邊,用鼻子在他的四周嗅了嗅,差點兒沒有被熏暈過去,說道:“小姐,他好臭。”

“有沒有硫磺味道?”

“聞不到。”

李牧羊仍然穿著白天穿著的那套青色衣服,看起來根本就沒有更換過。

當然,在她們離開湯泉的時候,柳綠在石頭下麵發現的那身衣服也已經消失不見了。那個救命恩人離開的時候把自己的衣服也取走了,讓她們失去了一個很好的證據。

柳綠則在辨認李牧羊身上的衣服顏色,還伸手在衣服上麵輕輕的撫摸過一番,看著崔小心匯報著說道:“小姐,布料倒是有幾分相似,但是衣服的顏色嘛——看起來像,看起來又不像。當時外麵太黑了,我也沒能看清楚那布料到底是什麽顏色。”

李牧羊一臉的茫然,說道:“如果我是救命恩人的話,直接就向諸位言明了——為何要躲藏起來呢?”

崔小心眼神如刀似的在李牧羊的臉上刮來刮去,總覺得這個男人有一些古怪,身上有一些自己熟悉的特製。最重要的是,他突然間出現在李思念的身邊,而且李思念待他很不錯的樣子——

可是,崔小心卻知道,這不是李牧羊。無論是身高、長相、還是氣質、說話的聲音以及舉手投足間的動作,都不是她所熟悉的那個李牧羊。

或許,李牧羊本來就不再是自己熟悉的那個李牧羊了?

良久,崔小心終於放棄,擺了擺手,對身邊的眾多部曲們說道:“去查。一個個的去查。”

“是。”部曲們朝著其它的廂房湧了過去。

崔小心站在院子的一棵天都櫻旁邊,夜色寒冷,天都櫻的蓓蕾在黑夜裏悄然綻放,一股股淡淡的幽香迎麵撲來。

一陣風來,天都櫻的枝頭隨風飄**起來。

桃紅抬起頭來看了看,驚喜的喊叫起來,說道:“小姐,下雪了。”

“哪有哪有?”柳綠跑到院子中間,仰臉朝著天空看去。當她看到高空之中有片片雪花紛紛揚揚的落下時,也跟著叫喊起來,說道:“小姐,真的下雪了。”

崔小心伸手接下一片花瓣,絨毛般的雪花入手即化,手心一邊濕潤冰涼。

可是,崔小心的心裏卻覺得沉甸甸的,有一股悶熱濁氣揮之不去,存留心底。

“小心小姐,花謝了還會再開,人走的還會再來。終究會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李牧羊走到崔小心身邊,輕聲安慰著說道。“他既然肯舍身相救,又怎麽舍得離你遠去呢?”

崔小心眉毛微動,轉身看著李牧羊,說道:“李目,你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馬夫。”李牧羊出聲說道。“思念小姐的馬夫。”

有一片雪花落在那如撲扇般修長的睫毛上麵,崔小心的睫毛輕顫,將那冰雪抖落,輕聲說道:“真是個有趣的馬夫。”

崔猛穿著單衣哆哆嗦嗦的站在一邊伺候著,小姐沒走,他也不敢自己回房睡覺。

聽到自家小姐誇別人家的馬夫是個“有趣的”馬夫,崔猛的心裏很是吃味。心想,自己也是個有趣的馬夫啊。隻是小姐沒有深處的了解自己而已。

崔猛暗自決定,以後也要像這李目小子一般,多在主人的麵前表現表現,說不得就被各位主子給記住了名字,金口玉賞的,隨便一句話夠自己一生受用無窮。

“多謝小心小姐讚賞。”李牧羊躬身行禮,表示謝意。

崔小心輕輕歎息,說道:“你真像是一個人。”

“什麽人?”李牧羊情緒微動,出聲問道。

崔小心抬頭看了他一眼,說道:“李牧羊。”

“哦——”李牧羊輕笑,說道:“我聽說過牧羊表兄和小心小姐是很好的朋友。”

“是啊。”崔小心的視線再一次瞄到了李牧羊的手掌,說道:“是很好的朋友。”

李牧羊為了救自己,手掌被殺手烏鴉給刺穿。

今天那個恩人為了救自己,手掌也被殺手刺穿。

熟悉的場景,相同的畫麵。

可是,後者的身份去是一個迷團。

很快的,崔宇帶著眾多部曲前來覆命,說道:“小姐,沒有發現手掌受傷的可疑人物。倒是有一個馬夫今日打馬釘時被鍾子砸傷了手,但是傷口——看起來不是被利器洞穿。”

崔小心擺了擺手,說道:“回去歇息吧。既然他不願意露麵,怕是早就已經離開了。”

“我等輪流執夜,守護在前院門口。”剛剛才發生小姐遇襲事件,崔宇哪敢再次大意?就剛才那件事情,回去之後怕是也要被家族重罰。也不知道那殺手會不會去而複返,無論如何,保護小姐安危要緊。

李思念走到崔小心身邊,輕聲說道:“小心姐姐,李目說得對。那個人肯舍命救你,一定是你的仰慕者。哪有救過一次就跑掉的仰慕者?你放心吧,他一定還會回來的。”

崔小心點了點頭,說道:“希望如此。”

李思念挽起崔小心的胳膊,說道:“小心姐姐,雪越下越大了。我們趕緊回去睡覺吧。你的手冰涼冰涼的,我怕把你給凍感冒了。”

“不礙事。”崔小心輕聲說道:“剛才吃一一顆千年人參丸,身體現在還曖和著呢。你要是冷的話,一會兒也去我那裏拿一顆曖曖身子。”

“小心姐姐,你這是把千年人參丸當作預防風寒的特效藥在吃呢?”李思念出聲調侃。

看到李思念的笑臉,崔小心臉上的愁容終於減淡了一些,說道:“給你吃你就好好吃。凍感冒了可不能怪我。”

“我當然要吃了。”李思念笑嘻嘻地說道。“我還不知道千年的人參是什麽味道呢。也不知道有沒有狗肉香。”

“噓,佛門重地,切莫提起酒肉之事。”崔小心出聲提醒。

“怕什麽?他們自己的菩薩都說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坐——為了喝酒吃肉,他們還真是會為自己找借口。對了,小心姐姐,我告訴你哦,大冬天裏吃狗肉簡直是人生一大樂事,以前我和我哥經常在大雪天裏吃狗肉火鍋。把狗肉放在鍋裏燉得爛爛的,然後放進辣椒和料酒,嘿,你別提那味道有多香了——”

崔小心一臉無奈的看著李思念,說道:“你再這樣的話,菩薩就不幫你找回哥哥了。”

“好,我不說了。我不說了。”李思念趕緊閉嘴,說道:“走,小心姐姐,我們去睡覺吧。今天晚上我要跟你睡。”

“走吧。”崔小心拉著李思念的手,兩人朝著後院走去。

“阿彌陀佛——”法正執事出現在後院門口,看著崔小心說道:“小心小姐,方丈有請。”

李思念怕那些大和尚又要逼著自己入佛門,說道:“小心姐姐,我就不跟你去了——我在房間裏等著你。你不回來我就不睡覺了。”

崔小心明白李思念在擔心什麽,笑著說道:“早些睡吧,我去見妙心主持。怕是有些閑話要聊。”

等到崔小心帶著一群人跟著法正和尚離開,李思念大搖大擺的走到李牧羊麵前,說道:“李目,我的雪球呢?”

“雪球在房間裏,現在應該是已經睡下了。”李牧羊很是本份的回答著說道。

“那就好。今天喂它吃過東西吧?”

“喂過。”李牧羊說道。

李思念看到崔猛在旁邊偷聽,眼睛一掃,冷聲喝道:“看什麽看?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喂下來喂我的雪球?”

“不敢不敢——”崔猛趕緊捂著眼睛,砰地一聲把房間門給關上了。

“哥,你露出破綻了。”李思念靠近李牧羊,壓低嗓門在他的耳朵邊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