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心李思念等一行人趕到珈藍大殿時,宋洮正在和法正執事說些什麽。法正一臉嚴肅,招呼都來不及打一聲就帶著幾名僧徒快步離開。

宋洮轉身之時,臉上已經布滿了笑容,和風細雨地說道:“小心,實在是太抱歉了。原本說好了要陪你在這千佛寺逗留幾日的。可是天都那邊出了一點事故,我得立即趕回去一趟。”

崔小心一臉擔憂,出聲問道:“三哥,要緊嗎?”

“事情倒是不要緊,就是比較著急。”宋洮笑著說道。“所以,就沒辦法留在這裏陪伴小心了。小心多留幾日,安心祈福。我想菩薩定能夠讓你如償所願,心想事成。”

“謝謝三哥。小心幫不上忙,實在慚愧。”

“不礙事的。”宋洮笑了笑,看了李思念和緊跟而來的李牧羊一眼,說道:“我在天都等待小心回歸。”

“好。”崔小心點頭說道。

宋洮又對著李牧羊點頭致意,說道:“思念小姐,有勞你陪伴小心了。”

李思念心中不喜,崔小心又不是你們家的,說什麽有勞啊?

不過,嘴上還是笑著說道:“這是我應該做的。誰讓我們倆親如一家人呢?”

宋洮隻以為她說的是兩人親如姐妹,也沒有多想。

和崔小心打了個招呼,然後帶著一群人朝著山下走去。

“少爺,是否召喚火雲馬助你腳力?”一青衫部曲出聲問道。

“不需要。”宋洮腳步如飛,出聲說道。

心想,蠢貨,把火雲馬召喚過來,不是誰都知道自己著急趕回去嗎?那樣的話,反而不便隱藏自己匆匆而返的意圖。不然的話,他也不會刻意交代千佛寺執事將事情首尾收拾幹淨。又刻意等到崔小心尋佛返回,雲淡風輕的和她交淡幾聲才離開。

以他此時心性,直接召喚火雲馬到寺廟門口,然後打馬騰空,迅速趕回天都才是正緊。

想到自己剛才看到的那一幕,宋洮就憂思不已。

“爺爺可千萬不能出事啊。”宋洮在心裏想道。“特別是這種要命的時候。”

“少爺,剛才宋七看到了不該看到的。”又有一名青衣男人出聲說道。

“看到了什麽不該看的?”

“宋七奉少爺之命前去請小心小姐回來,沒想到看到——小心小姐抓著那個馬夫的衣袖。”

“馬夫?李目?”宋洮一愣,出聲問道。

“正是此人。”青衣眼裏閃爍著凶光,用手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說道:“要不要宋七回去一趟?”

宋洮掃了宋七一眼,冷聲說道:“世間擅殺人者何止千萬?幾時能夠輪到你宋七?放心吧,這種事情還輪不到我們動手。”

“是。少爺。”宋七沉聲應道。

“不過,你倒是提醒了我。”宋洮出聲說道。“去把那個馬夫的底細給我摸清楚。我要連他小時候尿過幾次床都知道。”

“是。少爺。”宋七答應一聲,隱於黑暗之中。

沒有了崔小心李思念幾女的拖累,宋洮行走如飛,瞬間就來到了山腳下麵。

護衛們原本還想著安營紮寨,搭起一個個簡易帳篷。初時聽少爺的語氣,怕是要在這裏住上三五天。

沒想到少爺那麽快就回來了,而且看起來神情急躁的模樣。

“上馬。”宋洮出聲喝道。“返回天都。”

“是。”一群青衫部曲齊聲喝道。

宋洮一馬當先,迅速的衝入那無邊的夜色之中。

一群青衫鐵騎緊隨其後,馬蹄者踏破重重黑幕。

宋洮走了,李思念內心深處是高興的。

當然,這份高興是不可以表現的過於明顯的。

李思念握著崔小心的手掌,說道:“小心姐姐,你累不累?餓不餓?我們去吃些東西吧?”

“阿彌陀佛。”一聲莊嚴的佛號聲音傳來。

隻見一個身穿袈裟的老和尚帶著一群同樣老的和尚朝著他們走了過來,中間那個身穿袈裟的和尚正在對著他們作揖。

李思念便知道,這些和尚定是知道了崔小心的身份,所以刻意出來打聲招呼。

雖然說佛門是六根清淨之地,但是寺廟卻在世俗之中,很多事情難以免俗。

有錢人和沒錢人,有權勢的人和沒權勢的人,他們在寺廟的待遇是完全不相同的。

甚至連崔小心也是這般認為,主動迎了上去,對著為首的老和尚恭敬的行禮,說道:“崔小心見過妙心大師。”

“小心姑娘好。”妙心一臉笑意的看著崔小心,出聲問候:“你爺爺的身體還好吧?”

“爺爺的身體很好,有勞大師問候。”

“回去和你爺爺說一聲,閑暇時間來我這裏喝茶。春季才摘的君山,用去年山上的積雪化作的凍水來衝泡,簡直是人生一大美味。晚了可就喝不著了。”妙心笑嗬嗬地說道,看起來和崔小心極其熟悉的模樣。

“是。小心定會將大師的心意帶回去。”崔小心再次躬身道謝。

妙心大師的視線轉移眾人,然後在李思念的臉上停了下來。

妙心大師看著李思念,所有人便都看著李思念。

妙心大師不說話,現場便沒有人說話。

李思念被眾人看得心頭發虛,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嬌喝著說道:“喂,你們都看我做什麽?有什麽好看的?”

“心如琉璃鏡,麵若蓮花開。”妙心笑得更加熾烈了。就像是一個尋到了寶貝的老狐狸。“小姑娘,請問如何稱呼?”

“我是李思念。”

“思念施主,可否願意到我的禪房小坐片刻,喝一杯君山茶?”

李思念一臉的迷惑。

“這老和尚不是來請小心姐姐的嗎?為什麽要讓自己去他房間裏麵去喝茶啊?他不會是看到本姑娘漂亮所以——呸呸呸,出家人六根清淨,而且他又年紀那麽大了——”李思念百思不得其解。“老和尚為什麽專請自己一人?”

李思念拉緊崔小心的手,說道:“我要和小心姐姐一起去。”

“小心小姐另有好茶款待。”

“我要帶著我的馬夫一起進去。”李思念指著李牧羊說道。

妙心和尚看了李牧羊一眼,搖頭說道:“法不傳六耳。”

崔小心握了握李思念的手掌,低聲勸說著說道:“思念,你跟妙心大師去吧。不礙事的。”

天都權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和妙心大師一夕長談,聽其開解心結,指點迷津。妙心大師主動邀約,卻被李思念給無情拒絕。這要是被天都的那些人知道,怕是李家人又要成為天都的風雲人物了吧?

這麽一想,崔小心都覺得詫異。

在她剛剛認識李牧羊的時候,他們一家人是江南城最普通不過的家庭。那個時候,誰也不會想到他們會在後來縮放出那麽強烈的光彩。

無論是李牧羊還是李思念,他們都已經成為天都城風口浪尖上的人物——這可不是什麽人都能夠做到的。無數人耗費心思去揚名,結果卻仍然默默無聞。

李牧羊大概也想不到自己在天都城有如此名聲吧?

李牧羊也微不可察的點頭示意,李思念終於答應,說道:“那好吧。不過我肚子餓了,趕緊談完,我還要陪小心姐姐去吃齋飯呢。”

“準備齋飯。”妙心實在是喜歡極了這個模樣的李思念,當即對著身邊的執事吩咐著說道。“送一份到我的禪房給思念小姐享用。”

“是。”執事答應一聲,趕緊下去準備了。

妙心和尚對著崔小心作揖,說道:“小心小姐,失禮了。”

說完,帶著一群老和尚以及一臉迷糊的李思念離開了。

崔小心看著李思念的背影走遠,突然間有種百無聊賴的感覺。

宋洮返回天都,李思念被妙心大師給請去禪房,自己竟然不知道應當何去何從了。

以前的崔小心一直都是眾星捧月的那輪“月亮”,今日的自己竟然成為捧月的那一顆星星——這樣的心理落差讓她有一些不太適應。雖然她以前並不喜歡這些。

一名年輕的小和尚走了過來,笑著說道:“我是法明,由我來請各位施主去膳房用食吧。”

“謝謝。”崔小心出聲感謝。

李牧羊猶豫不決。

他現在的身份是一名馬夫,崔小心是他的主子。

按道理講,主子吃飯的時候,他們這些下人是不可以在旁邊的。更不用說同桌進食了。

況且,李思念被人請走了,他更沒有身份沒有立場跟著進去了。

可是,就這麽離開的話,心裏又有一些不舍。

而且,他也看出來崔小心的情緒有一些抑鬱。他是想要陪伴在身邊開解幾句的。

崔小心走了幾步,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停步回頭。

看了李牧羊一眼,說道:“你們也一起用膳吧。走了那麽長的山路,想來也是該餓了。”

崔猛激動的身體發抖,肥胖的腮幫子不停的哆嗦著,就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清楚了。

“謝謝主子——謝謝小心小姐。你真是個活菩薩。”

崔小心指了指大殿,說道:“菩薩在裏麵,慎言。”

於是,崔猛就嚇得趕緊捂住了嘴巴。

崔小心咯咯嬌笑,跟在執事的身後朝著膳房走去。

看到崔小心笑,李牧羊的身心也瞬間輕鬆許多,嘴角浮現起隱蔽的笑意。

以前崔小心為李牧羊補課的時候,無論羅琦如何挽留,崔小心都會拒絕留在李家吃飯。

卻沒想到,今日有機會和崔小心坐在一起用餐。

每人一張小幾,每人一份素食。簡單又精致。

崔小心不動,其它人也不敢動。

崔小心單手撐著下巴,歪著腦袋看著坐在對麵的李牧羊,出聲說道:“牧羊同學應該不喜歡吃素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