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羊哭笑不得。

沒想到自己無意間的一句話就招惹了一個女人,早知道如此,就跟著李思念一樣學著裝傻扮乖不就好了?

現在想要退縮,怕是已經晚了。

李牧羊看著老婆婆固執的眼神,說道:“紅袖姑娘,其實我並沒有看出你妝容的破綻。隻是聽到陸叔稱呼你為姑娘,所以我才跟著一起這麽叫的——我妹妹時常教育我說,猜測女人的年齡時要盡量往小了猜。原本應該叫姨母的,那就要叫姐姐。原本應該叫婆婆的,那就叫姨母。哪個女人不喜歡被人稱讚年輕,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老婆婆咯咯嬌笑起來,笑容清脆,猶如靈鳥啼鳴。

和她灰白的頭發和布滿皺紋的麵孔搭配在一起,有種讓人雞皮疙瘩落了一地的感覺。

紅袖瞳孔裏麵的混沌消失不見,眼神明豔的看著李牧羊,說道:“你都說沒有看出我妝容的破綻了,那就證明你知道我這是偽裝——這麽一來,我反而越發的對小公子感興趣了。倘若你不坦誠相告的話,那今天這個忙我就不幫了。”

“你怎麽能言而無信呢?你剛才還說就算我說不出來,但是有陸叔幫我說情,你也不會拒絕——”

“因為我是女人啊。”紅袖一臉坦然地說道:“哪個女人不善變?再說,我的工作就是變來變去的。有什麽不對嗎?”

她轉身看著李思念,說道:“小姑娘,你說是不是?”

“有道理。”李思念認真的點頭。“女人就應該善變。這樣的女人才有魅力。”

“真是個好孩子。”紅袖看起來對李思念極其喜愛,再一次伸手去撫摸她的腦袋。

“謝謝婆婆。”李思念一臉甜美的笑著。

陸清明很是享受李牧羊被紅袖為難時的模樣,或許在他眼裏,隻要是和李牧羊在一起,無論李牧羊做什麽他都是樂意看到的。

這就是所謂的天倫之樂?

陸清明看著李牧羊,說道:“牧羊,既然紅袖姑娘誠心請救,你就說說你的發現吧。也好讓她以後注意,易容技巧精益求精才是。”

李牧羊隻得答應,看著紅袖說道:“你再下一次台階。”

“什麽?”

“像你剛剛出來時那般下一次台階。”

“什麽意思?”

“你試一次就知道了。”李牧羊說道。

“我看你要玩什麽把戲。”

雖然心中不耐,但是想要知道李牧羊是如何把她的偽裝術給看穿的,所以紅袖再一次按照剛剛出來的模樣走一遍台階。

她在下樓梯的時候仍然佯裝腳步不穩,身體踉蹌著向前摔倒。

“停。”李牧羊出聲喊道。

紅袖保持停頓的姿勢,抬起頭看向李牧羊,等著他點破迷題。

“你見過真正的老人摔倒時的模樣嗎?”李牧羊出聲問道。

紅袖想了想,生氣地說道:“你到底想要說什麽?”

“以前住在江南城的時候,巷子裏有很多老人。小的時候不懂事,經常跟在他們身後學習他們走路。所以,有時候也會跟著學習他們摔倒時的模樣。”

“你裝扮的是老人,想要在下台階的時候表現出自己腿腳不便即將摔倒的模樣。但是,真正的老人在遭遇這樣的台階時,他們會小心試探,小心翼翼的邁走第一步——難道你不覺得自己邁出去的太著急也太迅速了嗎?在麵對這種台階時根本就沒有任何猶豫,也沒有畏懼。這不符合一個老態龍鍾的老人心性。”

紅袖想了想,說道:“僅憑這個,你就能猜測到我是假扮的?”

“自然不能。那個時候我根本就沒有多想。隻是在你即將摔倒的時候,我發察覺到了一些端倪。我知道這攬月園裏麵住的多是奇人異士,如果你也是奇人異士的話,那就不會輕易摔倒。這小小台階,自然不在你的眼下。對不對?可是,如果你隻是個普通人的話,為何腳步聲卻如何踉嗆的情況下卻能夠保持身體的極度控製?”

“什麽意思?”

“你的即將摔倒不是真的要摔倒,你的身體不穩也不是真的身體不穩。一切都在你的控製之中。你對自己的身體有著極致的控製力。所以,那個時候我才開始真正的懷疑,到底是什麽樣的人要做這樣的事情?要設置這樣一個迷障,她的目的是什麽?”

李牧羊看向陸清明,笑著說道:“恰好陸叔叔又稱呼你為紅袖姑娘,我這才明白,這隻是姑娘的一個小小障眼法。”

“哈哈哈——”陸清明開懷大笑,看著紅袖說道:“紅袖,看來你的偽裝術還有需要改進的地方啊。”

“就你聰明。”紅袖冷哼一聲,狠狠地剜了李牧羊一眼,拉著李思念的手朝著外麵走去。

李牧羊摸摸鼻子,很是鬱悶的對陸清明說道:“是她讓我說的。說了她又不喜歡。”

“無妨。”陸清明抓起李牧羊的手,說道:“走,我們進去看看你的禮物。”

李牧羊不太適應和一個男人手牽著手,但是被陸清明這麽抓著他又不好甩開,隻得說道:“陸叔慢些,小心腳下。”

屋子裏有一間書房,書房一麵牆壁中空。書架向兩邊展開,中間有一道黑色的孔洞。

陸清明拉著李牧羊進入石洞,後麵的石壁自動向兩邊合攏。

石洞之內,懸掛著數十個大大小小的腦袋。

那些腦袋的表情栩栩如生,就跟被人給一刀斬下似的。

不過,李牧羊知道那是假的。因為腦袋的下麵都被石台撐著,也不見有任何的血跡。

顯然,這是紅袖的個人工作室。

李思念先一步下來,正在紅袖的指點下調和著一種什麽奇怪的藥膏。

等到李牧羊進來,紅袖就指了指屋子裏的一張木椅,說道:“坐下。”

李牧羊就聽話的坐了下去。

紅袖伸出手來,沿著李牧羊的麵部輪廓撫摸了一番。

“細皮嫩肉的,就是嘴巴毒了點。”紅袖一邊摸李牧羊的臉,一邊埋怨地說道。

“我——”

“閉嘴。不許說話。”紅袖嗬斥著說道。“你一說話,我就沒辦法去測量你的五官形狀了。”

“——”李牧羊知道,這是她的報複。

過了一會兒,紅袖對著李思念說道:“把那藥膏塗抹在他臉上。要塗抹均勻了。”

“我?”李思念大驚,急忙說道:“我不行吧。”

“隻是一遍清洗藥膏,不礙事。”紅袖說道。

“那好吧。”李思念就端著那碗藥膏走過來,用一個小刷子把李牧羊的臉給刷了一遍。

李牧羊感覺自己的臉被抹了一層蜂蜜,黏稠黏稠的,有些不太舒服。不過聞起來倒是沒有任何味道。

李思念刷藥膏的時候,紅袖已經在工作台上忙活開來。

她在那些懸掛的腦袋上找了一顆和李牧羊頭型最相似的,然後將那顆腦袋上麵的臉皮給扯掉,又用刀片一陣切割,將那看起來細碎的麵皮朝著李牧羊的臉上蓋去。

李牧羊隻能閉上眼睛,任由她在臉上一陣長時間的折騰。又是揉又是捏的,而且相當的用力,看起來和李牧羊有什麽深仇大恨似的。

良久,紅袖在李牧羊的麵前出聲說道:“好了。可以睜開眼睛了。”

李牧羊聽話的睜開眼睛,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就見到李思念滿臉驚詫的模樣,說道:“天啊,太厲害了。這是——這是誰啊?”

陸清明也一臉欣賞的打量著李牧羊,嘴裏稱讚出聲,說道:“千麵毒王的徒弟果然非同凡響。短短功夫就打造了一麵嶄新的麵孔出來,以假亂真,實在是讓人歎為觀止。”

李模樣看不到自己的臉,急忙說道:“給我銅鏡。給我鏡子讓我看看。”

“我這裏沒有銅鏡。”紅袖說道。

“——”

李牧羊回到家裏之後,終於從銅鏡裏看到了嶄新的自己。

臉色臘黃、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喝傷了肝髒的年輕酒鬼似的。

臉型比之前要寬大了一些,也比之前更加的狂野粗纊。

有著唏噓的胡渣,說明這幅臉的主人刮胡子的手法很粗糙。

現在的李牧羊,已經變成了一個令他自己都覺得陌生的陌生人。

“如此甚好。”李牧羊咧嘴笑了起來。雖然現在的這幅麵具沒有真實的自己英俊好看,但是,在生存麵前,其它的一切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再說,更醜的日子不也就那麽過來了嗎?

哐當——

李思念大力撞開了房間門。

李牧羊一臉的無奈,對著李思念說道:“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夠學會進別人的房間前要先敲門?”

李思念退了出去,用手咚咚咚的敲門,喊道:“哥,我能進來嗎?”

“——進來吧。”李牧羊說道。

哐當——

房間門再次被人給大力撞開。

“——”李牧羊心想,還不如不用敲門呢。省得門又要遭殃一次。

李思念再次風風火火的衝了進來,一把拉著李牧羊的胳膊,說道:“哥快走快走。”

“去哪兒?”李牧羊出聲問道。

“小心姐姐到門口了,你陪我們一起去千佛寺。”

“這不行——”李牧羊趕緊拒絕。他還沒想好要怎麽樣麵對崔小心。

“不用擔心。”李思念拖著李牧羊就往外麵走去。“你又不是我哥哥,你隻是我的馬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