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羊覺得陸家的人都好奇怪。

每個人都用那種很奇怪的眼神很奇怪的看著自己,就好像自己是一個很奇怪的來曆不明的怪人。

拜托,我隻是一個陸府傭人的孩子,你們用得著對我這麽好嗎?

就算是為了感謝自己的救命之恩,也沒必要讓陸府的夫人親自帶領自己去洗澡更衣——這算是怎麽回事兒啊?陸叔叔還在旁邊站著呢,他沒有一拳把自己轟成肉泥那也算是他胸懷寬廣脾氣好。

陸府的夫人是什麽身份地位?用得著像是個小丫鬟一般的去伺候別的男人?

這種事情倘若要是傳了出去,怕是外麵的人都以為自己才是陸家的親兒子吧?

無論如何,李牧羊也是不敢如此逾越的。

公孫瑜手掌落空,就連心髒也一下子變得空落落的。

麵前這個少年是自己的兒子,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可自己卻不能向他坦白,不能告訴他自己是她的母親。不能帶她去沐浴更衣,甚至都不能和他有一些更親近的動作——

這是世間最殘酷的酷刑!

幸運的是,兒子終於回來了,李牧羊終於安全的回來了。

星空學院的消息傳來,羅琦李岩一家人墜入地獄,自己又何償不是如此?

她一邊痛心李牧羊的生死未卜,還要擔憂陸契機的不告而別。最最重要的是,她不能表現出一絲一毫的脆弱和慌張。因為她是陸家的主母,是這座府邸的女主人。

她知道,每時每刻都會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自己。

她要篤定、要從容,要掌控一切。

無論如何,他終於回來了。

自己心中的一塊大石頭也跟著落地了。

不管結果如何,隻要他還活著,自己也就滿足了。

公孫瑜強忍著心中的難過,強顏歡笑,說道:“你是契機的同學,也就是我的子侄晚輩。再說,你還救了你陸叔叔的性命,救了我陸府上下——我和你母親姐妹相稱,你就等於是我的兒子。我為你做些事情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李牧羊再次道謝,說道:“陸姨的好意我心領了。陸叔叔剛剛回來,肯定也想和陸姨好好說些話——”

李牧羊指了指旁邊的小丫鬟,說道:“你讓睛兒送我過去就成了。”

公孫瑜知道自己不能強求,那樣的話不僅僅沒辦法拉近和李牧羊之間的感情,反而會讓他心中緊張將彼此的關係給搞僵。

於是,她點了點頭,對著睛兒說道:“睛兒,好生伺候少爺沐浴更衣。”

“是。夫人。”睛兒躬身答應著。心想,剛才還稱呼他為公子呢,怎麽轉眼間就成為少爺了?

不過,主人的心思她猜不著,主人的命令她也不敢忤逆。

對著李牧羊做了個邀請的手勢,說道:“牧羊少爺,請跟我來。”

“謝謝。”李牧羊作了個揖,和廳內眾人告別,然後跟在丫鬟的身後朝著外麵走去。

陸天語看到李牧羊走了,也想開溜,說道:“父親長途跋涉,此時定是疲憊不堪,我就不打擾了——”

“陸天語。”公孫瑜出聲喝道。

“娘,還有什麽事情嗎?”陸天語停下腳步,一臉笑意的問道。

“是不是想到後院去報信?”公孫瑜盯著自己的兒子,出聲問道。

“娘,我報什麽信啊?”陸天語還要狡辯,但是和母親的眼神一對視,隻得無奈說道:“我就是想去和思念姐姐說一聲。她們要是知道李牧羊回來了,一定會非常高興呢。”

“誰讓你直呼其名的?”公孫瑜怒聲喝道。“以後要叫——牧羊哥哥。”

“娘,他又不是我的哥哥——”

“誰說他不是了?”

“他姓李,我姓陸。他怎麽就是我哥了?”

“他是李思念的哥哥。你能夠叫思念姐姐,為什麽不能叫牧羊哥哥?”

“娘,這是兩碼事。各叫各的——”

“就這麽決定了。下次再讓我見你直接叫李牧羊,看我不拿竹節抽你。”

“——”小胖子陸天語一臉的委屈。

自己在這個家裏到底還有沒有地位啊?怎麽隨便在外麵撿回來一個阿貓阿狗都比自己金貴啊?

自己的姐姐陸契機比自己受寵,這沒辦法,誰讓父母重女輕男,而姐姐又實在太過優秀呢?

李思念受寵,可以說是母親念及和羅琦姨的感情,所以才對他們的孩子特別一些。再說,思念姐姐那麽漂亮那麽可愛,哪有做長輩的不喜歡的呢?

這個李牧羊——他算是什麽來路啊?憑什麽也要比自己重要啊?

陸天語都想著要離家出走了。

陸清明伸了伸手,示意陸天語回來。

又將身邊的丫鬟婆子們全都喝退,偌大的客廳就隻有他們這一家三口了。

“天語,有件事情你一定要牢記在心。”公孫瑜抓著兒子的胖手,一臉嚴肅認真地說道:“無論如何,都不許向外界說出牧羊回來的事情。知道嗎?”

陸天語大眼睛滴溜溜的轉著,說道:“娘,我懂得,是怕崔家的人報複嗎?”

“何止崔家?”陸清明表情凝重,轉身看著公孫瑜,說道:“要是早知道是他,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讓他回來。太危險了。”

“是啊。”公孫瑜深以為然,說道:“現在回來了,我們就隻能去考慮回來之後的事情。還好他是混在黑騎之中和你們一起回來的,外界並不知道他的身份。倘若咱們家人自己保守秘密的話,外界是不會知道的。”

“話是這麽說——”陸清明眉頭緊鎖,說道:“有人把他認出來了怎麽辦?”

“那就戴個麵具好了。”陸天語笑嘻嘻地說道。“聽說皇宮裏麵有個高手,他也整天戴著麵具,十幾年了,誰也不知道他是誰。”

陸清明知道兒子說的是什麽人,那是西風君主楚先達身邊的十八大供奉之上。整日戴著一個黑鐵打造的狗頭麵具,楚先達稱呼其為“狗先生”。

沒有人知道他是誰,也沒有人知道他是什麽出身來曆。甚至沒有人見過他出手。

他是天都十大未解的迷題之一。

陸清明點了點頭,說道:“這種辦法倒也不錯。不過,事極反常必有妖。要是牧羊突然間戴著麵具出門,那不更加的吸引了有心人的注意嗎?”

“盡量減少他外出的次數。或者直接就不要出去。”公孫瑜斬釘截鐵地說道。事及兒子生命安全,再小心謹慎都不過份。“如果出去的話,那就戴著人皮麵具好了。府裏不是有這方麵的高手嗎?把它化妝成另外一個人,這樣就不會引人矚目了。”

陸清明握了握妻子的手,說道:“小瑜還是那麽的聰明。”

公孫瑜笑容苦澀。

陸清明看著陸天語,說道:“天語,母親的囑咐你都記下了嗎?”

“天語記下了。”陸天語躬身說道。

“嗯。記下就好。你先下去休息吧。暫時不許去後院,等著你牧羊哥哥自己過去給他們一個驚喜,這樣不是更好嗎?那個時候我允許你過去看熱鬧——”公孫瑜看著兒子說道。

陸天語一想,覺得母親的辦法更加的有趣。

自己現在跑過去告訴李思念她哥哥沒死,她一定當場就跑過來要見那李牧羊。

要是等到李牧羊突然間出現在他們的身邊,那個場麵一定非常的有趣好玩吧?

陸天語連連點頭,說道:“我現在不去,一定不去。我等著那李牧羊——哥哥沐浴更衣後一起過去。”

“嗯。”公孫瑜摸了摸兒子的頭,對他的配合很是滿意。

陸清明揮了揮手,示意陸天語出去。

等到兒子的身影走遠,陸清明看著妻子公孫瑜的臉色,小聲說道:“小瑜,你看這件事情——我要不要去父親那裏說一聲?”

公孫瑜臉色大變,怒聲說道:“說什麽?告訴他孫子回來了,然後讓他再丟出去一次?”

“小瑜——”陸清明一臉的為難,說道:“這是陸家的大事,總是要給父親那邊打聲招呼,也好讓他有個心理準備。再說,我從雲滇回來,理應過去看望父親——”

公孫瑜也知道丈夫夾在中間難受,沉沉歎息,說道:“沐浴更衣之後再去吧?看起來也精神一些。”

“不用了。”陸清明拒絕,說道:“先去見過父親再回來沐浴。父親見我身穿血衣,麵染霜塵,定會對我高看一眼,知道我在邊疆是受了苦的。”

“誰不知道你在邊疆受苦?”公孫瑜眼眶泛紅,低聲說道。

“好了好了。”陸清明伸手將妻子摟在懷裏,說道:“我知道你心裏委屈。也著實是我陸家對不起你。但是你看看——你看看契機是帝國明月,你看看天語乖巧懂事,你再看看牧羊少年英傑,就連神洲赫赫有名的怪道人都不是他的對手,簡直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就算和天都那些天才少年相比也毫不遜色——”

“那當然了。”話題轉到李牧羊的身上,公孫瑜的滿腔怒火瞬間熄滅,一臉慈愛地說道:“我們的兒子,自然是極其優秀的。你快去父親那裏問候,然後回來給我講牧羊救你的事情,還有你們一路上的經曆,你們父子倆都聊了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