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燕相馬。”

李牧羊低頭搓著自己的手,很是不好意思地說道。

他糾結了一路,一直到了天都陸家才有勇氣說出這樣的事實。

他不是燕相馬,也不能再做燕相馬了。不然的話,他用什麽理由去和自己的父母家人見麵啊?

“不是燕相馬?”公孫瑜一臉的疑惑。原本是救命恩人,又不是殺手仇人,為何要用假名呢?

“我就說嘛。”小胖子陸天語又想從地上爬起來。試探了一下,發現父親沒有什麽反應,這才利落的直起了身體,說道:“燕相馬這樣的名字——並不是每個人都願意取的。你不是燕相馬,那你是誰?為什麽給自己取名叫做燕相馬呢?不得不說,這個名字真是難聽死了。”

“我知道。”陸清明眼神溫和,笑著說道。“我知道你不是燕相馬。”

“你知道?”李牧羊大吃一驚。自己隱藏的這麽好,陸叔叔怎麽會早就知道了呢?再說,他知道自己不是燕相馬為何從來沒有提過,而且一路之上不停的說起陸燕兩家的一些舊事,自己為難之極,很多時候都不知道怎麽接下去。

“燕相馬長年定居江南,我有些年頭沒有見過。但是,他畢竟是出自天都燕家。幾年前他們一家來天都過春節時我見過一麵,雖然記憶不太深刻,卻也知道他和你樣貌有些不同——”陸清明笑著說道。

“難怪。”李牧羊尷尬的笑著,說道:“我就知道我騙不過你們。原來我一出現就已經被你看穿了。”

“是的,你一出來我就知道你不是燕相馬。不過,你既然報出這個名字,看來是和燕家的這位相馬少爺是相熟悉的。所以,那個時候我也隻是以為你是燕家的其它小輩。”

“後來和你閑聊,問你一些燕家舊事的時候,我才發現,你不僅僅不是燕相馬,甚至都不是燕家的人。是否記得我曾問起過燕家老太爺腰間傷勢的事情?”

“記得。”李牧羊點頭說道。

“如果你是燕家人的話,你應該清楚。燕老太爺沒有鎮守過邊關,一直做的是文官,幾乎很少離開天都。還有,燕老太爺也從來沒有和周國的大將元太極拚搏廝殺,腰部也不會有什麽傷勢,更不用喝我用烈酒泡製的龍骨草——”

李牧羊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還以為自己瞞天過海,原來人家早就將你給看得清清楚楚的了。之所以不說,是因為想給自己留幾分麵子而已。

一路之上,讓人看盡了笑話吧?

也幸好自己選擇了坦白,不然繼續裝下去人家都要憋不住了。

“既然陸叔叔早就知道我是個冒牌貨,為什麽不早些揭穿呢?”李牧羊看著陸清明出聲問道。如果陸清明早些詢問的話,他也可以早些坦白丟掉燕相馬的這一身份。也不用一路走一邊痛苦糾結,思考到底要怎麽樣才能夠和陸清明說清楚自己的身份這件事情。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即使心中有所懷疑,也不好當著恩人的麵質疑你的身份——想來你不願意透露自己的身份而是報了別人的名字,定然有著難以言說的苦衷。”陸清明倒是很想得開,反而替李牧羊開脫起來。

“確實如此。”別人給了台階,李牧羊就順勢而下,出聲說道:“我的身份比較敏感。所以盡量想著要低調一些。”

“不礙事的。”陸清明笑著安慰。“那公子現在方便以實名相告了嗎?”

“李牧羊。”李牧羊笑著說道。“我是李牧羊。”

氣氛死一般的寧靜。

所有人都眼神詭異的盯著李牧羊。

陸清明眼神微凜,公孫瑜雙手顫抖,陸天語小嘴微張一幅你們不要騙我的模樣。

“你說——你是誰?”陸清明強忍著心中的震憾,再一次出聲問道。

他的修為精湛,就是院子裏有一隻蚊子嗡嗡他都能夠聽得清楚,知道它一瞬間的翅膀抖動頻率。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聽錯什麽,但是,他還是擔心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麽。

“我是李牧羊。”李牧羊再一次報出自己的名字,看到大家看向自己的眼神,一幅我很理解你們的模樣,一臉苦笑地說道:“我說過,我的身份比較敏感。因為一些誤會,外界都以為我殺了崔家的那個崔照人——所以,崔家的人一直想要殺我報仇。沒辦法,崔家家大業大,權勢滔天,我一個小小的學生哪裏是他們的對手?好幾次都差點兒被他們派出去的人給殺掉。在外麵的時候我隻能把自己的身份隱藏起來,免得再一次被崔家的殺手給盯住了。”

李牧羊一臉感激的看向陸清明,說道:“回家途中,陸叔一直感謝我的救命之恩。其實那個時候我就想公布自己的身份了。要是說感謝的話,那我更有理由向你們道謝了。倘若不是陸家照顧的話,家父家母還有妹妹——他們怕是都因牧羊的牽連而被人殺害。那樣的話,我這輩子都會活在愧疚悔恨之中,一輩子都會內心難以安寧。”

李牧羊對著陸清明深深的鞠躬,行了一個標準的貴族禮儀,說道:“陸叔,謝謝你們把我的父母家人接到天都陸家,謝謝你對他們的活命之恩。”

等了好一陣子,仍然沒有人來攙扶自己。

又等了一陣子,還是沒有人來攙扶自己。

“你們再不扶我我就自己起來了。”李牧羊在心裏想道。這些貴族怎麽都不按照套路出招呢?

還等了一陣子,陸清明仍然沒有來攙扶自己。

李牧羊等不下去了。

他抬起頭來的時候,發現陸清明的眼眶泛紅,神情激動,一幅跟見到失散多年親生兒子的模樣。

“陸叔,你這是——怎麽了?沒什麽事吧?”李牧羊一臉疑惑的問道。

“我沒事。”陸清明的嗓音嘶啞,就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堵塞了一般。

“你是李牧羊?”公孫瑜的情緒更加的激動,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李牧羊,眼淚大顆大顆地順著臉頰滑落。她看起來更像是跟見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兒子似的模樣。

“是啊。”李牧羊點頭。然後,他對著公孫瑜認真的鞠躬,說道:“還沒有感謝阿姨呢。我聽契機說過,是阿姨親自趕到江南,將我的父母雙親以及妹妹李思念給接到了陸府,這份恩情,李牧羊銘記於心,世世代代都不會忘記。”

“牧羊——”公孫瑜的身體就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就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想要朝著李牧羊衝過去,想要一把把李牧羊給抱在懷裏。

可是,才剛剛挪動步伐,就差點兒沒有一跟頭栽倒在地上。

陸清明眼疾手快,一伸手就把公孫瑜的身體摟在懷裏,眼神責怪暗含深意的看著妻子,說道:“小瑜,你要做什麽?清醒一些。”

“我——”公孫瑜欲言又止,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此時此刻,心亂如麻。

但是卻仍然眼神死死地盯著李牧羊,就像是自己一眨眼他就會消失不見蹤跡了一般。

“原來你就是李牧羊?”陸天語瞪大眼睛看著李牧羊,說道:“你沒死?”

“誰說我死了?”李牧羊出聲問道。

“所有人都說你死了。”陸天語說道。

“天語——”公孫瑜出聲嗬斥。

“哦,不對,我姐不相信你死了。”陸天語看著李牧羊一臉認真地說道。“大家都說你死了,她偏偏不信。說沒見到你的屍體,誰說都不信。她相信你一定活著,一定會回來見她的。”

李牧羊心生溫暖,沒想到陸契機竟然對自己有如此大的信心,笑著說道:“契機竟然這麽相信我,等她回來我一定得好好謝謝她——”

頓了頓,頗為奇怪地說道:“你們不是說契機從學校出去就沒有回來嗎?怎麽又說她相信我一定沒有死呢?”

“我說的是李思念。”陸天語一幅你真是個白癡的模樣。“陸契機是我姐,李思念也是我姐。”

“原來是這樣。”李牧羊恍然大悟。他看向陸天語,又很是認真的對著陸天語鞠了個躬,說道:“謝謝小少爺對思念的照顧。”

豪門家的小少爺願意認自己的妹妹做姐姐,李牧羊心裏非常的感激。原本還一直擔心父母妹妹到了陸家會有寄人籬下之感。現在看來,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

“客氣什麽?我不是說過了嗎?她是我姐。弟弟照顧姐姐不是理所當然的?”陸天語一臉驕傲地說道。

“說的也是。”李牧羊笑著說道。

他轉身看向陸清明,說道:“陸叔叔,我能不能去看望一下父母家人?其實,此行隨你回到天都,主要就是為了看望他們。分別數月,實在是想念之極啊。”

陸清明看向公孫瑜,公孫瑜看著李牧羊一身髒亂袍袍頭發散亂麵容髒汙的模樣,出聲說道:“牧羊,先洗個澡,換一身幹淨衣服——”

李牧羊低頭打量了一番自己,說道:“確實應當如此。雖然沒辦法衣錦還鄉,但是總不能讓他們覺得我在外麵的生活太過艱難。”

公孫瑜走過來拉著李牧羊的手,說道:“走,我帶你去沐浴更衣——”

“陸姨——”李牧羊連忙推托,躬身道謝,說道:“讓一個丫鬟帶我去就成了,怎敢勞你做這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