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黑騎提前回府報信,陸清明帶著一群親衛趕到陸府門口時,府門正門大開,門口已經等候了不少人。

公孫瑜帶著兒子陸天語以及家裏的管家丫鬟婆子們侯在門口,看到陸清明身邊黑騎寥寥,而且大多數士兵還身受重傷。心裏瞬間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立即迎上從高頭駿馬上跳下來的陸清明,伸手緊緊的握住他的大手,眼眶泛紅,柔聲喚道:“夫君——”

滿腔的委屈,滿腔的悲憤。

李牧羊的死訊傳到天都,同樣傷心欲絕的還有這位總共沒有見過自己兒子幾眼的母親。

羅琦因為傷心過度病倒了,她卻必須得堅持下去。

因為她是陸府的主母,有無數的大小事務需要她來處理,需要她來做決定。

李牧羊死了,陸契機也離開學校消失不見。這簡直比往她心口剜肉還要痛苦。

而陸家現在正處於一個內憂外患的境地,她還不能把這些事情告訴遠在雲滇的丈夫,不想讓他在鎮守邊疆的時候還要為家裏的事情煩惱。

那樣的話,就是她這個做妻子的失職。

“我沒事。”陸清明可舍不得大力握自己夫人的小手。他這麽一握,怕是要把她的白嫩手掌都給握壞了。看著妻子擔憂的眼神,笑著安慰,說道:“我不是回來了嗎?”

“嗯。回來就好。”公孫瑜知道此時不是說這些事情的時候,伸手招了招陸天語,說道:“天語,還不過來拜見父親。”

小胖子陸天語跑過來,從父親手裏接過馬繩,說道:“父親一路辛苦了,兒子為你牽馬。”

“最近功課可有荒怠?練功是否勤勉?”陸清明對陸天語極其嚴厲,並不在意他的討好,盯著陸天語出聲問道。

“功課有白先生盯著,天語不敢有絲毫的懈怠。練功更是沒有一日偷懶,早晚功課從不間斷。父親回來了可以親自考核。”陸天語不慌不亂,認真作答。這個時候的陸天語才有了一絲世家少爺的風範。

“嗯。如此甚好。”陸清明這才臉色稍緩,一手牽著妻子,一手牽著兒子,說道:“進屋說話。”

進了院子之後,陸清明吩咐黑騎們回去休息調整。並且要將那些死去兄弟的死訊和撫恤金給依次送去,切莫讓任何一個人遺漏。並說明日他會親自去各家去看望兄弟家屬解釋事情經過。

李牧羊看著回來之後不停發號施令的陸清明,心想,陸家是天都顯赫家族,陸清明是陸家長子。而且,據他所知,陸清明沒有兄弟,是陸家的一根獨苗。

如此身份高貴的人物,卻要每日應付如此多的事務。富家少爺也不是那麽好做的。

如果身邊兄弟的家屬要親自去看望,那麽多人沒有回來,他一家一戶的拜訪怕是也需要好些時日吧?

當然,這樣做也會讓那些跟隨在他身邊的人更加的忠心效死。或許,如何收攏人心也是為將者所要具備的基礎能力。

身邊事了,丫鬟婆子們打水的打水燒飯的燒飯各自忙活去了。

陸清明引著身邊的一行人進了客廳之後,這才一臉鄭重的對陸天語說道:“天語,跪下。”

小胖子陸天語一臉的迷惑,但還是“撲通”一聲跪倒在了陸清明的麵前。

陸清明指了指李牧羊,說道:“我要你跪得是燕相馬公子。此番回城,路上遭遇伏擊,情況極度危險。倘若不是相馬公子舍命相救的話,怕是我現在已經成為一個死人——我若感激,相馬公子必然不受。你就代為父來謝相馬公子的活命之恩吧。”

“是。父親。”陸天語更加懵逼了。燕相馬公子?哪個燕相馬公子?天都倒是有一個燕相馬公子,但是人家現在是監察司的少史。怎麽又出來一個燕相馬公子?難道這麽難聽的名字都已經爛大街了不成?

心裏這麽想著,但是父命難違。而且父親也說過,在他遭遇危險的時候,是麵前這個燕相馬出手相救,是父親的救命恩人。這個大恩他們陸家人不得不報,而且還得重重的報。

父親要是死了,陸家就要斷層了。這對陸家是致命的打擊。爺爺活著還能夠護他們周全,爺爺要是不在了,他們怕是會被那些敵人給生吞活剝了。

陸天語轉身麵對著李牧羊,重重的就要把腦袋給磕下去,說道:“謝謝相馬公子救下家父,大恩大德——”

他說不下去了。

因為他的腦袋被一隻手掌給托住了。

他抬起頭來,恰好和蹲在麵前的李牧羊眼神對了個正著。

“相馬公子——”

“千萬別磕頭。”李牧羊笑著說道。“我最害怕別人給我磕頭了。”

“可是你救了家父,我得表達——”

“磕頭表達不了什麽謝意,不如給我一碗紅燒肉。”李牧羊笑著說道。

困在幻境找不到出路的時候,李牧羊最想念的就是父母妹妹,最想吃的就是母親做的紅燒肉。現在回到天都,他一定要吃個痛快。

“這——”陸天語抬頭看向父親。

陸清明親自將李牧羊給拉了起來,說道:“相馬公子,你就讓天語表達一番我們陸家的心意吧。不然我心難安。”

陸天語雖然年紀不大,但卻是陸家正正經經的小少爺。他代替自己的父親陸清明跪磕李牧羊,那就等於是代表陸家在跪磕李牧羊。這個禮可謂巨大。

陸清明心裏是領這份人情的。

“陸叔叔,我都說了一路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是我輩義不容辭的事情。我隻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再說,你是陸契機的父親,我和陸契機又是同學——”

“你認識我阿姐?”

陸天語從地上跳了起來,滿臉興奮地喊道。

被父親的眼神一瞪,又“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父親還沒有讓他起來呢。

“是的。”李牧羊點頭,說道:“我和契機是星空同學。”

“太好了。那你知道我阿姐去哪裏了嗎?”陸天語興奮的問道。

“這個時候,契機應該還在學院。”李牧羊說道。

“我姐不在學院。”陸天語出聲說道。“我姐從幻境出來之後就離開了學院。我們已經和星空學院聯係,學院也給了我們確定的回執。現在誰也不知道我姐去了哪裏。”

“陸契機離開星空學院?”李牧羊大驚。他一直被困在幻境裏麵,外麵發生什麽事情還真不知情。

不過想來也是,陸契機去星空學校的目標就是自己,自己被困於幻境之中,陸契機留在星空又有什麽意義?

她本是鳳凰之體,身懷鳳凰之心,隻需要潛心修煉,就能夠成為整片星空最耀眼的存在。它可以和日月爭輝,與天地一般不朽。即使是世人眼裏大名鼎鼎的星空學院,又有何人有資格能夠擔任她的老師呢?

“是的。”小胖子認真點頭。

“怎麽回事兒?為何沒有通知我契機消失的事情?”陸清明更加的震驚。“什麽時候走的?可派人出去尋找?”

李牧羊想了想,說道:“陸契機——可能出去曆煉了吧。不過你們也不用擔心,陸契機修為精湛,是星空學院最優秀的學生之一。她一定不會有事的。”

李牧羊身穿西風軍的褐袍,頭戴避雨的竹笠,風塵仆仆的和其它黑騎站在一起的時候,公孫瑜並沒有注意到他。還以為他是護衛中的一員。

等到丈夫將其它人都打發走了,卻唯有他一人留在身邊時,公孫瑜才多看了他一眼。不過心中沒有多想,以為丈夫將其留下還有什麽秘密事務要處理。

當丈夫讓兒子陸天語跪下之時,公孫瑜才知道事情不是那麽簡單。怎麽也沒有想到,這個衣衫汙濁麵容憔悴唯有那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的少年人竟然是丈夫的救命恩人。

更沒想到的是,他還是女兒陸契機的星空同學。

公孫瑜聽到李牧羊和陸天語的對話,急忙走了過來,一臉感激的看著李牧羊,說道:“謝謝相馬公子的救命恩人。你不僅僅救了清明,還救了我們陸家。這份恩德,我陸家上下必當銘記於心。相馬公子如有需要,我陸家必定全力以赴。”

“阿姨客氣了。”李牧羊對著公孫瑜行晚輩之禮。

“相馬公子剛才說和小女契機是同學,不知可有她的消息?契機消失,家人擔憂之極,讓人日夜難安。”公孫瑜一臉期待的看著李牧羊。

“我沒有她的消息。”李牧羊出聲說道。“不過我可以肯定,陸契機一定不會有什麽危險。還請陸叔和阿姨放心。”

“怎麽能放得下心呐?”公孫瑜沉沉歎息。

“好了好了。走了那麽遠的路,相馬公子也累了。不若先讓他去洗漱一番,然後一起吃飯,如何?”陸清明出聲說道。

“正是此理。”公孫瑜點頭說道。“相馬公子,我讓人帶你去洗漱更衣。”

她招了招手,大丫鬟睛兒就碎步走了過來,公孫瑜低聲吩咐著說道:“帶相馬公子去客房洗漱。將我做好的衣服給送一套過去。讓人好好侍候著。”

“是。夫人。”睛兒躬聲答應著,對著李牧羊做了個邀請的手勢,說道:“相馬公子,請隨我來。”

“等等。”李牧羊拒絕了公孫瑜的好意,一臉尷尬地說道:“那個——我得向你們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