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鑒》裏麵有記載:當人們成功的完成某一樁事務的時候,身體和心境會有刹那間的鬆懈。

當李牧羊把手裏的火岩果遞給鍾雨,鍾雨鬆手去接,李牧羊鬆開果子——這就是他完成了送果子的任務,同樣身體和內心會放鬆警惕。

因為那個時候他親眼看到鍾雨伸手接下了他的果子。

果子代表著他釋放出來的善意,對方接下了他的善意,理應也給予相應的善意回報。

沒想到鍾雨會拔劍。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

他用右手接下了李牧羊送過來的火岩果時,左手同時出劍。

左手劍。

左手擅劍者,是鬼才。

大多數人都慣使右手,因為右手相當於左手會更加靈活有力。隻要是有常識的人雙手握拳感受一番就有一個清晰的對比。

但是,有些人卻和正常人相反,他們的左手相對於右手會更加的靈活有力。這就是神洲人常說的“左撇子”。左手使劍,走得一般是刁鑽、陰詭的路線。

快、準、狠、趁人不備,一擊斃命。

鍾雨則不然,他不是左撇子。他也不僅僅擅長左手劍。

他最擅長的是右手劍,和大多數劍道高手沒有什麽兩樣。

隻是因為其它的一些私暗用心,他又在右手上麵下足了功夫。十幾年的積累,左手劍法也有頗多可取之處。

雖然宗門長者提醒過他,一心二用反而不美,會影響右手對劍的敏銳和感悟。

但是,這個習慣倒是保留了下來。而且他發現左手劍在很多時候是占據很大優勢的,譬如突然間向人捅刀子的時候。

譬如現在。

鍾雨伸出空空如也的右手去接火岩果,以此來麻痹李牧羊的心神,讓他對自己放鬆警惕。

與此同時,他的右手短劍已經閃電般的刺了過去。

火焰山腳陰森鬼魅,劍刃劃過時帶出一道銀色的光輝軌跡。

在李牧羊還沒有任何防備的時候,一劍刺穿李牧羊的腹部。

李牧羊死了,千度一人根本就不是他們兄弟七人的對手,那個時候不管是那個女人誘人的身體還是他們身上懷著的珍寶秘籍就全部都是他們的了。

千度下山之時身上罩著一圈透明的白光,雖然他還不知道是什麽神器護體,但是想必來頭極為不凡。這點兒眼力勁他還是有的。

在這荒蕪人煙的世界裏,他們可以肆無忌憚的發泄自己內心深處的惡。

果然,和他預想的一樣,這一劍沒有任何阻礙的刺進了李牧羊的身體裏麵,因為他聽到了那熟悉的皮肉割裂聲音。

他的眼神仍然和李牧羊的眼神對視,他的臉上還帶著因為收下了李牧羊送過來的火岩果而表示謝意的微笑。

那笑容無限放大,就像是瞬間綻放開來的花朵。

他的眼神變得戲謔,用一幅很是嫌棄嘲諷的語氣欣賞著李牧羊驚詫的表情,問道:“沒想到吧?”

“沒想到。”李牧羊沉聲說道。眉頭緊緊的擰起,對自己犯下這樣的低級錯誤感到很懊惱。

他不應該相信這些人的,他們早就泯滅了人性。

“我也沒想到。”鍾雨聳聳肩膀,顯然,他覺得自己做得這個動作很是瀟灑。

“我沒想到我能擋下來。”李牧羊出聲說道。

“——”鍾雨大驚。

他的視線下移,這才發現自己刺出來的短劍被李牧羊給握在手心裏。

那神出鬼沒的一劍,那疾如閃電的一劍,那被他寄托厚望的一劍,竟然被李牧羊的手給擋了下來——

他用手掌抓住了那把劍的劍刃,致使劍刃沒能刺進李牧羊的肚子裏麵去。

“他是早有防備嗎?”

可是,就算有防備,以他的能力,怎麽可能跟得上自己出劍的速度?

有心算無心之下,還被李牧羊給抓住了劍刃,這對鍾雨來說有種相當羞辱的感覺。

李牧羊的掌心被利刃劃出一道深深的口子,皮肉翻開,觸及白骨。鮮血汩汩的向外流著。

鮮血流敞到那劍刃之下,然後一滴滴的滴落到地麵之上。和地上的黑土混合在一起,瞬間就消失不見蹤跡。

“牧羊——”千度急忙跑了過來,手裏的魔音笛閃發出碧綠色的光芒,狠聲說道:“你們這些卑鄙小人,竟然行使這種小人手段——你們就不怕給長白劍派丟臉嗎?”

周圍的勁氣呼嘯,隱有雷鳴響動。

她要和這些人拚命。

就連長白七子中的其它六人也沒想到鍾雨會突然間出劍傷人,鍾風眉頭緊皺,急聲喝道:“鍾雨,你在做什麽?”

“既然梁子已經結下了,殺了才一了百了。”鍾雨看向李牧羊和千度,臉上的笑意斂去,寒聲說道:“這兩個人都不是可欺之輩,特別是那個女人——她連鯊魚師伯的傷勢都知道,證明來頭不小。或許鯊魚師伯受傷也和她身後的背景有密切關係。我們現在放過他們,以後讓他們得到機會,還會給我們留一條活路?”

“再說,難道大哥就不好奇她身上的那樁寶器是什麽嗎?普通的星空學子可沒有那樣的神器來護體——我們也沒有。”

鍾風有些心動。

長白七子早就注意到千度下山時身上所籠罩包裹的透明光罩,在那光團的守護下,風吹不進,烈火不侵。她人在光團之上,優雅從容的就像是一個唯美仙人。

對他們這些終日打打殺殺的武者而言,一件神器可能無數次的保護自己的小命不受傷害,一次又一次的把自己從鬼門關拉出來。這樣的寶貝誰不想要?

斯人無罪,懷壁其罪。

而且,付出的代價不過就是殺兩個人而已。

殺人是他們兄弟的強項,以他們兄弟七人的實力,群起而攻,哪裏有他們逃離生天的道理?

這樣想著,就覺得鍾雨果然要比自己深思遠慮一些。

鍾風手握劍柄,看向千度說道:“把你的護身寶器交出來,或許我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白癡。”千度說話的時候,手裏的魔音笛已經蓄勢成功。

鬼才相信他們會放自己一條生路呢。

一道道閃電橫亙天空,朝著距離她最近的鍾山劈了過去。

千度早就看出來了,雖然這七人以鍾風為尊,以北鬥七星站位,但是最小的鍾山才是這七星陣的陣眼。

欲破大陣,先毀陣眼。

哢嚓——

在驚雷響徹天空的時候,六道劍光也同時的閃爍起來。

劍氣縱橫。

轟隆隆——

驚雷之力和長劍之氣互相碰撞,一道道颶風席卷而出,飛沙直石,大片的高大樹叢被齊腰斬斷。

六把長劍朝著那透明的光罩劈了過去,六把長劍又同時被那光罩的守護之力給反彈開來。

鍾風等人先是大驚,然後眼裏冒出了興奮的神彩。

“琉璃鏡。”鍾風在聲喊叫。“她身上有琉璃鏡。”

琉璃鏡是《寶器》榜上的神器,傳言為神洲的至尊強者所獲。後來杳無音信,誰也不知道到了誰的手上。

卻沒想到他們有此機緣,竟然在這荒蕪之地遇到了琉璃鏡,而它的主人卻是那樣一個弱小的女孩兒。

“殺了他。”鍾雷厲聲喝道。無論如何,這一次都不能讓這個小丫頭給跑了。

“琉璃鏡是我們的了。”鍾長哈哈大笑著說道。

除了和李牧羊對峙的鍾雨,其它六人全都進入瘋狂狀態。

他們合擊失敗,六把長劍再次配合。

六個人的身體不停的換位,然後手裏的長劍同時竄出一米多長的青色劍氣。

青虹互擊,然後在空中合六為一。

六團劍氣變成了一個修長的巨劍,就像是被巨人之手操持,巨色的光劍狠狠地朝著千度身前的透明光罩橫斬而去。

千度咬緊牙關,一邊費力的支撐著琉璃鏡的領域保護,一邊手持魔音笛,釋放出一把鍾型的閃電朝著那巨劍轟擊。

巨錘和巨劍再次撞擊,發現金鐵交接的聲響。

轟——

巨大的衝擊波震耳欲聾。

巨鍾消失,巨劍也同樣消失。

長白六子的陣型大亂,除了一直守護著陣眼的鍾山還站在原來的位置,其它五人全都東搖西擺的被勁氣給推到別處。

千度的身體騰空而起,然後重重的撞擊在那火焰山的石碑之上。

有那琉璃鏡光環的保護,她的身體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但是,當她的身體順著石碑緩緩滑落的時候,那身上的光環也漸漸變得黯淡下來,然後“嗖”地一聲消失不見。

此時此刻,千度失去了神器的保護屏障,本人體力又耗費幹淨。

她的身體躺倒在那火焰山石碑的腳底,虛弱的就像是一個生病了的孩子。

以一已之力,還是沒辦法獨扛那六人的合力攻擊。

以鍾山為首的六人人聚攏過來,將千度和她背靠的那塊巨石碑給圍攏起來。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鍾風居高臨下的盯著千度,伸出自己的左手,說道:“把琉璃鏡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