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相馬表情驚愕,目瞪口呆,心中有一萬頭草泥馬在狂奔。

劇本不對,故事的發展不應該是這樣的。身為名門望族的富家大少,在他挑明了來意恩威並施之後,麵前這個膚色黝黑的小家夥難道不應當唯唯諾諾的道歉答應再也不和崔家女子有任何接觸,他則會仁慈寬厚地拍拍他的肩膀給予安慰保持世家公子哥的大氣風範。從此大家再無往來,這個人的樣貌和名字再也不會出現在自己的生命裏——

他用手指頭掰石頭是什麽意思?

他不服氣?給予自己示威行為的反擊?

“我可不是一個任人揉捏的普通人。如果誰想勉強我做一些我不喜歡的事情,那就必然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燕相馬在心中很自然就地給李牧羊填寫了這樣一句台詞。

燕相馬用扇骨輕輕地拍拍石頭檢測桌子的堅硬度,看著青金石頭桌麵被他摳掉的那一個大角,出聲說道:“我以為我已經讓人查清楚了,看來我們還是不夠了解你。”

“你已經了解的很清楚了。”李牧羊說道:“隻是我們每一天都會發生變化。對不對?”

“你是怎麽做到的?”燕相馬看著李牧羊問道。

“我想做,就做到了。”

“這個答案可說服不了我。”

李牧羊眯著眼睛笑了起來,說道:“我並沒有想過要說服你。我隻是說出一個事實而已,其實我也沒有想清楚答案。”

燕相馬“啪”地一聲打開折扇,說道:“我這扇子名為打龍脊,乃是莫幹山武器大師莫浪用一塊天外神鐵鑄造而成。而我自幼習武,拜得名師,現在已經進入高山中品境界——所以,我能夠用打龍脊輕易地削斷這青金桌麵。你呢?你隻是一個體弱多病手無縛雞之力的學生,你是怎麽做到的?”

“你追究我是怎麽做到的有什麽意義?我能夠做到這樣的事情,這才是你應該關心的重點,對不對?”

燕相馬盯著李牧羊看了良久,出聲問道:“還有沒有西瓜?”

“有。”李牧羊點頭。

“再給我拿兩塊。”燕相馬說道。“天太熱,我又渴了。”

“好。”李牧羊笑著說道。

再次吃完了兩塊冰凍西瓜,燕相馬心滿意足地站了起來,看著李牧羊說道:“我很真誠地建議你,我的建議你也真誠地考慮一下。別做傻事,好不好?”

“感謝表哥的真誠,不過我已經考慮好了。”李牧羊笑著說道。

燕相馬搖頭歎息,說道:“不要以為自己會點兒皮毛功夫就能夠自保,有些人是你招惹不起的。”

“我沒想過要招惹誰。”李牧羊一臉靦腆地笑意,說道:“我隻祈禱不會有人招惹我。”

“不識抬舉。”燕相馬搖了搖頭,揮舞著折扇大步朝著外麵走去。“我告訴你,作為江南城最有名的紈絝子弟,我可是什麽事情都可以做得出來的。”

李牧羊送他出門,然後轉回院子裏看著那四分五裂的青金石桌發呆。

他撿起一塊由燕相馬用打龍脊削斷的桌麵,用手指頭輕輕地摩擦了一陣子。

然後又撿起那塊被自己大力掰斷的石頭,用手指頭輕輕地撫摸——

“哎呀——”李牧羊低呼出聲。手指頭上麵割出了一道口子,血絲從傷口滲透出來。但是才剛剛探出一個紅色的腦袋,那傷口就已經愈合了。

“還是用扇子切得比較齊整。”李牧羊無比羨慕地說道。

燕相馬坐在花園的後院裏,後院的八角亭裏也擺著一張青金石桌。

燕相馬把手裏的打龍脊折扇放在一邊,然後伸出手掌握住桌麵的一角。

“嗯——”燕相馬悶哼一聲,猛然用力,但是那青金石頭堅硬無比,根本就沒有任何異常。

燕相馬氣沉丹田,一股子磅礴大氣貫穿全身。

他握住石桌的那隻手紅光閃爍,就像是一團火焰在獵獵燃燒。

烈焰拳!

崔家的家傳絕學,也是崔家能夠屹立於這西風帝國千百年而不倒的保家命脈。

燕相馬的肩膀輕輕一抖,然後就把那青金桌麵給撕扯下來一大半。

那些青金石頭也被他的拳火點燃,就像是石頭也可以燃燒一般。

青色帶有暗金花紋的石頭迅速變化,最接近他手掌的那一塊被焚化而灰。一陣風來,飛散飄**。

哢嚓——

剩餘的半截石頭桌麵掉落在地板上麵,四分五裂摔得粉碎。

“相馬進步神速,這烈焰拳已經進入高山境中品,再有半年時間怕是就可以進入上品了吧?那個時候你可就是江南城年輕一輩的武境第一人。”身穿青袍的男人站在花園入口,一臉笑意地看著燕相馬說道。

“寧師父。”燕相馬恭敬地向寧心海行禮,完全沒有外麵所傳言的紈絝子弟的傲慢之氣。“師父沒有跟著母親和小心表妹去永慶寺禮佛嗎?”

“有燕伯跟著一起過去,還有什麽可擔心的呢?”寧心海一臉笑意地說道,對口中的那位燕伯極其尊敬。“小心小姐覺得我多日護衛辛苦,就讓我今天在家裏休息休息。”

“也是。”燕相馬一臉笑意地說道:“因為烏鴉的襲擊事件,這幾天確實是把寧師父給累壞了。須臾守護在表妹身側,不敢有絲毫懈怠。還是表妹體貼,能夠想起來讓師父也休息一天。”

“小心小姐聰慧善良,心思細膩,對我們這些跟在身邊的人來說是福氣。”寧心海說道。他看著地上燒得漆黑的石頭,問道:“好端端地,怎麽跑到後院掰起石頭來了?”

“因為他做到了。”燕相馬表情嚴肅地說道。

“什麽?誰做到了?”

“李牧羊。你們嘴裏的那個廢物——”燕相馬看著寧心海,說道:“師父和他接觸多次,應該清楚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吧?”

“看不透。”寧心海搖頭說道:“上次烏鴉狙擊,而我又在獸麵亭外圍,想要救援已來不及——就是那個看起來普通尋常的李牧羊撲了過去,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把烏鴉給擋了下來。”

“可是他還活著。”燕相馬眼神閃爍,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樣,說道:“烏鴉是帝國殺手榜排名前二十的高手,他用血身之軀阻擋烏鴉——可是他還活著。師父不覺得這很奇怪嗎?”

“我也覺得很奇怪。”寧心海一臉沉思,說道:“當時情況萬分緊急,他一次又一次地擋下了烏鴉的攻擊——我聽小心小姐說起過,他兩次用手掌擋下了烏鴉的刀子。烏鴉每一次想要刺傷小姐時,結果都刺進了他的手掌掌心。”

“烏鴉把殺人當成藝術,近距離攻擊他最喜歡用的殺招是櫻花落——師父,我有一個問題想問,如果是你,你能夠擋下烏鴉的櫻花落嗎?”

寧心海想了想,說道:“我能夠擋下。但是——我不能確定每一次都能夠擋下。櫻花落如雨,快刀斬風雪。之所以稱之為櫻花落,是因為那一刀絢麗之極,又急如閃電變幻多端。我也不能料定他的每一次變化。”

“可是,他擋下來了。”燕相馬寒聲說道。他指了指地上的青金桌麵,說道:“正如他能夠用一隻手掌就可以掰斷這石頭一般。”

“相馬不也同樣可以做到嗎?”

“那不一樣。”燕相馬搖頭,說道:“我用了家傳烈焰拳的‘烈火燎原’,我用了氣——但是他沒有。就那麽幹巴巴地坐著,然後就那麽輕輕地一掰——我當時就坐在他的對麵,他臉上的表情都沒有太大的變化。就把這青金桌麵給折斷了。師父,你不覺得這很恐怖嗎?”

“是很恐怖。”寧心海皺眉。“看來李牧羊比我們想象的要更加複雜一些。之前我就已經提醒過小姐,說這個同學是一個危險人物。但是小姐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她認準的事情誰也勉強不得——而且我也暗中試探過,沒有從李牧羊身上感覺到一絲一毫的氣機遊動。他看起來不是修行者。”

“是啊。原本以為他隻是一個意想天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普通人,所以我們也沒怎麽把他放在眼裏。甚至還想著用一種比較柔和的方式來解決這件事情。現在看來,恐怕事情已經超出我們的認知。如果任由這樣一個故意隱藏實力而又別有用心的家夥像是一隻蒼蠅一樣的黏在小心的身邊,對我們來說是一件很有挑戰性的事情。小心還有兩個月就要回到天都,現在帝都那邊局勢複雜,她要是在這個時候出事,帝都恐怕又要陷入新一輪的衝突和碰撞之中——”

“相馬的意思是?”寧心海眼神幽深地看著麵前的英俊少年,出聲問道。

“我提醒過他,作為江南城最有名氣的紈絝子弟,我什麽事情都能夠做得出來。”燕相馬一臉笑意地說道:“你說,他聽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