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樓裏麵燈光亮堂,公孫瑜走到門口的時候,陸清明的兩名近衛隊長嶽飛龍和李平安正在廊簷下麵避雨。

看到夫人公孫瑜舉傘走來,兩人趕緊挺直脊梁眼觀鼻鼻觀心地站立著。

公孫瑜從他們身邊走過,卻又停下了步伐。

她轉身看著兩人,問道:“你們倆又喝酒了?”

李平安和嶽飛龍對視一眼,知道隱瞞不過。

李平安為人機靈,處事圓滑,立即義正言辭地說道:“報告夫人,我說不喝吧,嶽飛龍不同意,非說下這麽大的雨天氣冷想要曖曖身子,我怕把他給凍壞了,沒辦法守護將軍安全,隻得答應了他的這種無禮請求。請夫人責罰。”

“李平安,你這個無賴,是誰說自己有好酒問我想不想喝一口的?”嶽飛龍大怒,出聲喝罵著說道。

“我是說過我有好酒問你想不想喝一口,但是也沒說現在就讓你喝。現在是執勤時間,按照規定是不可以喝酒的。難道你不知道國法軍規?”

“你也喝了。你比我喝得還多。”嶽飛龍沒好氣地說道。

想起夫人還站在一邊看著呢,嶽飛龍嘿嘿傻笑,對公孫瑜解釋著說道:“就喝了一口——就喝了一小口。”

“是啊。這點兒酒量對飛龍來說根本就不是個事兒。喝了跟沒喝一樣。”

“下不為例。”公孫瑜表情嚴肅地說道。“嶽飛龍下去休息吧,讓李平安找人代你執勤。”

“謝謝夫人。不過我沒事——”嶽飛龍不願意退崗。

“下去。”

“是。夫人。”嶽飛龍不敢再辯,立正敬禮後轉身離開。

公孫瑜看向李平安,說道:“飛龍老實,你也不能總欺負他——罰你三個月之內不許飲酒。”

“啊?夫人,我是冤枉的——半個月行不行?一個月?兩個月?夫人,再過一個月就是中秋節了啊。大過節的怎麽能不喝酒呢?”

“既然你那麽喜歡喝酒——那就半年不許飲酒。”

“——”

公孫瑜推開書房大門,陸清明已經迎了過來,伸手抓住妻子的嫩白玉手,笑著說道:“那兩個憊懶的家夥又惹你生氣了?”

“我知道你們親如手足,平時對他們都是聽之任之,放任不管。”公孫瑜握緊丈夫的手,一臉認真地說道。“你在書房處理政務,他們在外麵就肩負著守護你人身安全的責任。倘若因為他們的疏忽大意釀成禍事,那就後悔也來不及了。到時候他們自己滿心愧疚,你們之間的交情也難以持續——害人害已,因小失大。不如從源頭處就苛刻嚴厲一些,反而能夠保持住你們的這份難得的兄弟情義。你覺得這樣可好?”

陸清明笑著點頭,說道:“夫人說的極是。嶽飛龍和李平安跟隨我身邊多年,以步卒之身一步步走到現在,很多事情大家都是知根知底。別看他們表麵上嘻笑怒罵的,其實骨子裏都是極其細膩認真的人。他們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不過夫人今天做的很好,有些規矩還是要守著的。他們鬆懈了,下麵的人也就跟著鬆懈了。這不是為將之道,也不是禦下之術。”

“夫君能夠理解就好。”公孫瑜看著陸清明,說道。

“夫人都是為了我好,這份苦心我怎麽會不明白?”陸清明笑著說道。

兩人眼神對視,含情脈脈。

“夫君不想問些什麽嗎?”公孫瑜看著陸清明問道。自己留下一封書信就走了,離開了那麽長的時間,難道夫君就什麽不想知道嗎?

“自然是有問題要問。”陸清明笑著說道。

公孫瑜漂亮的臉蛋更顯端莊,聲音也嚴肅了許多,說道:“夫君請講。”

“李岩羅琦他們一家人都接來了吧?安頓好了嗎?路上沒有遇到什麽危險吧?都是很多年的相識,我要不要出麵請他們一起吃頓便飯?”陸清明笑著問道。

公孫瑜表情錯愕,說道:“夫君不生氣?”

“生氣?我生什麽氣?”陸清明反問著說道。

“我沒有和你們商量就趕到江南把李岩羅琦他們接了回來——”

“你做的也正是我想做的。”陸清明輕輕歎息,說道:“我還要顧忌這個考慮那個,你卻直接就把事情做成了。省卻了我的猶豫和思考的時間。我應該感激你才是,為什麽要生氣呢?”

“可是,父親正處於關鍵時期,我這個時候去把他們接回來,肯定會被有心人盯上——父親那邊,心裏怕是有些不快吧?”

陸清明拍拍公孫瑜的手背,示意她不要擔心這件事情,說道:“你知道牧羊進星空學院是誰安排的嗎?”

“是父親?”公孫瑜出聲說道。

“是的。是父親親自安排的。”陸清明笑著說道:“雖然父親這個人比較嚴厲,但是心裏還是有牧羊的——他一直在關注著牧羊的成長。如果能夠為牧羊做一些什麽,我想他不會袖手旁觀。”

“因為他發現牧羊現在不是個廢物了?”公孫瑜冷笑出聲。當年的那樁事情,終究是他心中的一個難以痊愈的傷疤,每一次想起都痛入骨髓。

她痛恨這樣的安排,也仇視安排這一切的黑手。

有很多事情她無能為力,但是有些事情卻是她所擅長的:譬如記仇。

“小瑜——”

“算了,我們不說這個了。”公孫瑜輕輕歎息。她知道,她和丈夫是沒辦法就這個話題形成共鳴的。男人有男人的難處,但是並不代表著女人就一定要接受這些男人的殘忍抉擇。

“李岩他們已經安頓好了,思念那孩子也被我接回來了——那孩子還在讀書,我會替她安排一座離家比較近的學校。其它事情我也都會打理好,你不用擔心。”

“辛苦你了。”陸清明握緊妻子的手,一臉愧疚地說道。

“契機也去了星空學院,要不要給她寫一封信送過去——讓他們兄妹兩人在星空學院彼此有個照應?”公孫瑜出聲問道。

陸清明搖了搖頭,說道:“這件事情我們不需要插手,我想父親那邊應該有所安排。”

“早些休息吧。”公孫瑜看了丈夫一眼,轉身朝著外麵走去。

陸清明看著妻子離開的窈窕背影,心思突然間有些煩躁起來。

他走到窗邊,推開窗戶,但能夠看到外麵風狂雨驟。

黑雲翻滾,電閃雷鳴。

正如十幾年前李牧羊出生時那一晚的未世景象。

“夫妻不能相容,父子不能相認,這個世界——怎麽會變成這般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