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幛重重,浪濤翻滾。

李牧羊站在窗前看了一陣子,眼眶再次濕潤起來。

他捂著胸口退了回來,聲音悲傷地說道:“不行了不行了,又要哭了——”

何安看得於心不忍,遞了一塊絲帕過去,說道:“要不我再去給幫你申請申請,幫你調一個看不到怒江的號宿——這還是按照老規矩安排的,據說星空初建的時候,屠龍係是整個學院最強大也最受重視的院係。星空給屠龍係的學生最好的居住環境和最好的導師團隊。因為有一位星空強者特別喜歡怒江,所以校長特別把麵對怒江這排最好的號宿撥給了屠龍係。”

“後來屠龍係落魄,也有不少院係開始打這邊的主意。但是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原因,竟然沒有一個院係成功。屠龍係好幾年沒招到學生,這些號宿竟然就這麽空著——學校裏麵可是有著不少議論的聲音,當然,沒有人敢在校長麵前提這些事罷了。”

李牧羊用絲帕擦拭眼淚,說道:“這哪裏是怒江啊,這分明是淚江嘛?再這麽下去我的眼睛都要哭瞎了。以前吧,我就覺得我有點兒多愁善感。為秋葉而悲,而春花而喜。沒想到進了星空學院之後別的還沒有學到,這個毛病倒是更加明顯了。你說,我怎麽看到那怒江就想流眼淚呢?”

“有些人是見不得紅,你看那怒江紅得像血,顏色太鮮豔了,傷眼睛。還有很多人說江水是被龍血染紅,嗬嗬,我是不信的,那得多少條龍才能夠把這江水染紅啊——也有可能是眼睛出了什麽毛病,不會是進了沙子吧?”

“我都洗了幾天了,哪裏有什麽沙子?”李牧羊反駁“眼睛有病”的說法,想起那個有關怒江由來的傳說。傳說怒江原名叫做潛江,後來被龍血染紅就像是發怒的巨龍,所以又被人稱之為“怒江”。

想到自己體內的那條黑色巨龍,李牧羊心想會不會和這件事情有關係?

難道哪個傳說是真實的?怒江——裏麵流敞的當真是龍血?

如果是這樣的話,自己不就到了那些巨龍的墓地了嗎?

想到自己住在墓穴的邊緣,李牧羊的心情就更加不好了。眼淚也流敞的更加急切。

“別哭啊。這號宿還換不換啊?你要是點頭,我就再去加把勁兒。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還能夠被規矩給憋死?”

“不換了。”李牧羊抹著眼淚說道。“我就住在這裏了。”

“那可不行啊。房子住得不舒服,哪還能勤學苦修啊?”

“梅花香自苦寒來,這樣可以讓我時常保持清醒和拚命學習的動力。”

“這樣的話——那好吧。”何安終於決定不再勉強了。

何安離開了,李牧羊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他要住在這裏,這是他內心深處發出來的聲音。

他想知道,他到底是什麽。

他更想知道,他能夠在這裏得到什麽。

李牧羊再次走到窗戶邊沿,浪濤聲聲,紅浪高卷,一條紅色巨龍波瀾壯闊,震撼天地。

它嘶吼著,掙紮著,排泄著萬年難平的冤屈。

淚水再一次奪眶而出。

李牧羊閉上了眼睛,久久地傾聽著海潮,感受著這哀傷的情緒。

感同身受!

李牧羊一大早就起床了,這是他練習《破體術》之後養好的良好習慣。

天色稍暗,雲霧繚繞。

李牧羊在小院裏走了幾趟《破體術》,又按照自己的學習步驟練習了一會兒破拳。

收功之後,發現時辰尚早,天還未亮。

萬籟俱靜,難聞人聲,難見活物。

李牧羊推開院門,朝著東邊的山崖走去。在這個時候,也隻有東邊的天際露出一抹帶狀的紅光。

李牧羊走過去時,立即被眼前的景色所吸引。

漆黑的天幕如蓋,一條紅綢穿棱其間。就像是一顆劃過天際的星辰,又像是一條燃燒著的火焰。

耳邊有風聲呼嘯,腳下有流雲起伏。山高且險,嶙峋怪石堆積其間,就像是一隻隻隱藏在黑暗裏麵的怪獸。

“好美啊。”李牧羊被眼前的場景給驚呆了,情不自禁地發出聲音。

“是誰?”一聲冷喝傳來。

比聲音先到的,是一記淩厲的氣刀。

李牧羊身體一偏,氣刀從身邊穿過。

嚓——

刀子劈在他身後的一棵千年鬆柏上麵,鬆柏樹幹上麵出現一個巨大的口子,整棵鬆樹都被這強大的氣勁給貫穿。

“是我是我。”李牧羊急忙出聲喊道。“星空的學生——”

李牧羊不知道石頭裏麵躲藏的是什麽人,但是能夠一出手就這麽凶狠霸道的,想來不是什麽善良之輩。

善良的人還好講道理,不善良的人就趕緊報後台。這是李牧羊這一段時間的最大感悟。

雲霧中間,走出一個身穿白衣仿若仙人的漂亮女人。

“這女人真漂亮——”這是李牧羊的第一反應。

當他看到那一頭耀眼的紫色頭發時,李牧羊的觀感大變,心想:“竟然是這個臭婆娘,她怎麽總是陰魂不散地跟著自己——早知道就不在大庭廣眾之下脫褲子了,沒想到會給自己惹來這麽大的麻煩——”

“你跟蹤我?”陸契機眼神冷洌地盯著李牧羊,一幅殺氣騰騰的模樣。

“誰跟蹤你了?”李牧羊氣極,現在的女孩子怎麽那麽不要臉啊?你想追求我就明說,幹嘛要倒打一耙把責任全推到男生的身上?你知不知道,你越是這樣我就越是不會接受你的。“我是過來看風景——”

“看風景?”陸契機不信,眼神上下審視著李牧羊,說道:“膽敢偷師,難道你當我不敢殺了你嗎?”

“偷師?你在開玩笑吧?我家傳的《破體術》是世間第一等的修行功法。我還有羊師、孔師和夏候師三位名師做我的老師,我需要向你一個毛都沒有長齊全的小屁孩兒偷師?你有什麽值得我偷的?就算你人讓我來偷——我也根本就不會看你一眼——”

陸契機紫眸閃現,拳頭裏握著一把紅光,聲音仿若來自幽冥之外,說道:“那我們就在此做個了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