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魔穀。沙寨。

沙寨這個名字簡簡單單普普通通,但在過路商隊和鏢師看來卻是如雷灌耳臭名遠揚。

因為它是沙盜的大本營之一。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那些生活在戈壁各個區域各個角落的沙民們開始向這邊匯集。它們的人口越來越多,卻又因為資源貧瘠沒辦法解決這龐大人口的生存問題而發愁。

當他們之中一個頗有智慧的流氓將目光放在了紅魔穀的那條商道,當他向他的族人們說出自己的計劃後,那些族人聽得呼吸急促麵色潮紅。

“對,就這麽幹——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咱們靠著這紅魔穀,紅魔穀就是我們的地盤——”

“那些商人都是奸商,他們富得流油,卻從來不懂得施舍給我們一些——”

“我們也不殺他們,就搶他們的貨物——為了孩子,我願意做任何罪孽的事情——”

……

於是,一個打著公平正義和“劫富濟貧”口號的強盜組織就此誕生了。

那個率先提出此計劃的家夥被他們奉為首領,其它人熱烈響應成為組織的一員。

他們騎著搶來的戰馬,揮舞著從關外遊牧民族手裏買來的斬馬刀幹起了延續千年禍害整個帝國商路的無本買賣。

李牧羊站在寨子的燎望樓上麵,冷眼打量著沙齋裏麵的熱鬧繁忙景象。

一隊隊身穿黑衣披著黑袍的沙盜拖著被鮮血染紅的大車小車進來,有些車子上麵還有沒有來得及丟掉的腦袋或者一隻耳朵。又有一群群身穿黑衣披著黑袍正在擦拭斬馬刀的沙盜準備出去,他們是紅魔穀最有經驗的獵人,衝向他們早就熟悉的獵場。

他們歡聲笑語,彼此之間親切地打著招呼。

“嘿,今天的收成不錯——有沒有酒?我用上好的綢緞和你們換。”

“趙四方,你這狗日的又搶來一個女人——你有多少個婆娘了?今天這個我出五十個金幣和你買——什麽?一百?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哪個女人值這麽多錢?她那裏是金子做的不成?”

“蒙吉老大,你們每次出手都是大手筆,我們這隊是遠遠不如啊——”

……

沙寨裏麵,他們有吸著旱煙的老人,有身強體壯的中年男人,也有和甘亮一般年幼的少年。

他們沒有任何的罪惡感,他們把出門打劫當成一樁正當的生意,一門延續千年滲透到血液裏的職業。

它們要活著!

活著,就是行使一切罪惡最原始的理由。

“紅胡子老大帶了一個百人大部隊出去,今天怕是要劫一個大鏢回來——兄弟們,咱們今天可要賣力啊。不然會被他們笑話。”一個騎在馬背上的刀疤臉男人大聲喊著,笑嗬嗬地給自己這一隊的兄弟鼓著勁兒。

“放心吧胡老大,咱們比不過紅胡子老大,其它隊可不一定比咱們搶得多——”一個黑袍少年熱烈地響應著。

在看到又有一批黑衣人翻身上馬,在一名頭兒的帶領下要衝出大門的時候,李牧羊動了。

他從燎望塔上麵往下飛躍,人在半空的同時,手裏的通天劍應聲出鞘。

嚓——

他一刀斬斷燎望塔的欄杆。

欄杆向前栽倒,然後狠狠地朝著沙寨大門砸去。

哐當——

木製大門被砸爛,那些騎著戰馬的沙盜們驚慌失措四處逃散。

巨大的聲響傳來,寨子裏的所有人都被驚動。

抽著旱煙的老人丟掉煙嘴,舉著斬馬刀朝著李牧羊撲了過去。

正在和族人討價還價想要六十個金幣買一個女人的中年男人目露凶光,眼睛凶紅地朝著李牧羊撲去。

還有那些尚且年幼的孩子,他們也不知道從哪裏抽出了適合自己的短劍,咬牙切齒狀若瘋狂的向著李牧羊撲去。

還有那些婦人,那些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她們有的暗藏剪刀,有的取來弓箭。

她們都是沙寨的一員,是沙盜的幫凶。

她們的身體裏,流敞著殺人劫貨的血液。她們被那些人血和豐碩的貨物喂養長大。

李牧羊站在沙寨中央的廣場,那是他們用來瓜分搶來的貨物或者女人,整理裝備準備再一次“出征”的地方。

他冷冷地看著那些人,看著那從四麵八方圍攏過來的人。

“你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抽著旱煙的老人衝來,被他一劍給砍成兩半。被砍成兩半的還有他懷裏的煙嘴。

還要再買一房媳婦的中年壯漢衝了過來,被李牧羊給一劍砍掉了腦袋。他的腦袋飛在半空,表情像是驚恐又像是對這個世界的濃濃不舍。

尚且年輕的孩子,他們有著稚嫩的臉,但是他們出刀的手段老辣而凶狠。

李牧羊沒有任何猶豫,帶著血滴的通天劍刺處他們的胸膛,然後一路前推,又有同樣年輕的少年被刺穿心髒——

……

安靜。

死一般的安靜。

除了那寨頂最上麵的骷髏旗被風吹動獵獵作響,整個沙寨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響。

李牧羊站著,站在人群中間。

長劍的整個劍身被血染紅,衣服也鮮血淋漓地,就像是從地獄底下爬起來的修羅惡魔。

李牧羊的腳下血流成河,死屍一片。

有人被砍掉了腦袋,有人被砍掉了胳膊,還有人被刺穿心髒——

那些活著的人,他們的膝蓋發軟,手裏的斬馬刀重若千斤難以把持。

他們瞪大眼睛看著李牧羊,看著渾身浴血的李牧羊,看著眼睛血紅比他們更像是惡魔的惡魔李牧羊。

他們難以相信,怎麽就招惹了這樣一尊殺神?怎麽那麽多族人的生命就被此人輕易地奪走?

他是魔鬼,是戈壁中的凶神。

有男人求饒,有女人哭泣,還有孩子哇哇大叫——

李牧羊麵無表情,再一次持劍朝著他們衝了過去。

……

……

水月洞天幻境前麵,氣氛凝重,每個人都表情嚴肅。

就連那最喜歡爭吵的兩名星空名師孔離和夏侯淺白都沉默不語,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直至看到李牧羊一劍砍向孩童時,孔離的臉色才變得異常難堪起來,說道:“太過份了。此子實在是太過份了——老幼婦孺,他也能夠下此毒手?在他的心中可還有仁善兩字?星空把這樣的學生招錄進學院,倘若以後此子學有所成,成為當年的李若白或者杜若甫那樣的修為境界,怕是要禍害整個星空,成為學校之恥辱——”

“一怒殺賊寇,一氣滅賊族。這群沙盜的罪惡根源在其內心,在其骨血——李牧羊此舉倒是一勞永逸解決問題的好辦法。他這麽做手段是殘忍了些,但是出發點倒也是好的——畢竟,在他親眼看到自己的救命恩人和一群無辜的鏢師死在眼前時,心裏肯定是很受刺激的。他們能夠毀了這些鏢師的家庭,憑什麽他就不能毀了那些沙盜的家庭?”果然,夏侯淺白是不會允許孔離獨美於人前的。隻要是對方支持的他就反對,對方反對的他就支持。

“話雖如此,可因小見大。因此事可見此子心緒不受控製,不受世俗法則約束。倘若他習得天地神通,以後有一人招惹他,他就滅人全家?有國家招惹到他?他就滅一個國家?”

“這是假設,是譬喻。是還沒有成立的事實。據我所知,當年孔兄遭遇此關時,殺的人可也不少吧?”

“我殺的都是該殺之人。”

“李牧羊殺的不是該殺之人?”

“那些婦孺,那些還沒有長成的孩童——他們又犯下了什麽罪惡?”

“他們長大了也是一名沙盜。”

“你這不是假設?不是譬喻。這不是欲加之罪?那些孩童要是長大了,說不定也考進了我們星空學院成為星空學生呢?”

“反正我是覺得李牧羊所做的事情痛快淋漓,比我當年的考核要更加大快人心。”

“我堅決反對此子入學。即便入院,也隻許其做些雜役,不許其進入水月洞天——”

“兩位師長——”書呆子小心翼翼地在旁邊勸架,這樣的場景他早就司空見慣了,說道:“李牧羊是院長親自招錄進來的。”

“——”

孔離和夏侯淺白倆人對視一眼,然後一起看向了書呆子。

“李牧羊是以帝國文試第一的成績被星空錄取,可以說,他是今年資質最差的學生,也是曆年資質最差的學生,就是那些被刷下去的學生也要比他要優秀太多——哪一年沒有帝國文試第一?哪一國沒有文試第一?又有幾人能夠被錄取?”

孔離眼神疑惑,點頭說道:“我也覺得奇怪。此子修為不堪入目,爬座山都是如此的狼狽不堪,就是那些學生帶來的家仆都比他要厲害許多——此時此刻卻又表現出如此身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扮豬吃老虎?想蒙蔽世人?”

“院長為什麽要特招他入學?”夏侯淺白的關注點明顯不一樣,說道:“難道他和院長有什麽關係?院長遺落在外麵的骨肉私生子?”

書呆子搖頭,說道:“這個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孔離和夏候淺白同時眼神凶狠地盯著書呆子,說道:“為什麽校長告訴你這個秘密——我們卻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