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晉淵,你老婆在我手裏,你怕不怕?”◎

有了心靈寄托,喬晉淵的傷勢好得很快。其實他在病**躺了這麽多天,傷口已經差不多長好了,隻是昏迷太久,醫生怕會有什麽後遺症,所以需要給他做全麵的檢查。加上當時傷得太重,身體恢複元氣需要一段時間,所以暫時還不能出院。

等待出院的這段時間,對於他來說,既漫長又短暫。漫長是因為餘殊不肯提前告訴他那件“重要的事”到底是什麽,而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短暫是因為這可能是他們最後一次有這樣緊密的聯係,等到那件事揭曉並且處理完,他就又沒有理由靠近她了。

能下床之後,他想過給餘殊打電話,可是每次撥出去,又都會在接通前按掉。這種小心翼翼的心情,是他從來沒有過的。本想找陸天青聊聊,可後者一直在惠縣沒回來,那邊找到了一些關於CR病毒起源的線索,似乎跟周氏有關,這對於陸天青來說很重要,他的整個人生都壓在了這件事上,他不便拿自己的小心思去打攪。

這樣糾結的心思一直持續到醫生宣布他可以出院,這些日子餘殊一個電話沒給他打,一條消息沒給他發,有時候他會恍惚覺得,剛醒來的那天發生的一切都是假的,隻是在夢裏反轉了一下劇情而已,其實餘殊根本沒什麽事要告訴他。

出院第一天,他回到辦公室,卻沒有工作,坐立不安地呆了一天,終究還是沒有主動給餘殊打電話——害怕那個結果,也期盼著她能主動打給自己。

當然,雖然心裏滂湃萬千,但表麵上他還是那個高冷的董事長,在下屬麵前仍舊能鎮得住場,隻有程威這樣親近的人,才看得出他狀態不對。

程威不知道那天病房裏發生的事,但想想能讓他煩惱到無心工作的,大概也隻有餘小姐了。

老板不工作,他這個特助隻能多辛苦一點,在辦公室和實驗室之間跑斷腿。這天去實驗室之前,他又偷偷瞅了眼,嘖,老板現在這個樣子,多像第一次談戀愛的毛頭小子啊。他一邊感慨,一邊往外走,注意力不集中,差點跟迎麵走來的人撞到。

他好險才刹住腳步:“薑副總?您來找喬董嗎?”

薑蘭捧著一疊資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嗯。”

不找他難道找你嗎?

她沒有耽誤,徑直往裏間走,程威在心裏默默地祝福她好運。

喬晉淵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聽到敲門聲,神色不愉地抬起頭。薑蘭見他看著像是很閑的樣子,沒等他出聲,就自己走了進去。

喬晉淵有種私人領地被人侵犯的感覺,有點不舒服,又覺得因為這種小事就衝下屬發火,太不是人了,隻好冷著臉問:“什麽事?”

薑蘭早就習慣了他這副樣子,聞言沒什麽特別反應,走過去將手裏的資料遞給他,說:“在你昏迷的這段時間,辰星計劃有了突破性的進展。我們合成了一種新物質,仍舊是CR病毒的異構體,這種物質能夠讓CR病毒快速生長。”

她說到這裏就停了,喬晉淵想到了什麽,不敢相信地望著她,薑蘭緩緩點頭。她的神態沒什麽變化,仿佛隻是在匯報日常工作,可說出來的話卻是驚人的,因為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麽CR病毒可能很快就會被消滅了。

CR病毒會附著在感染者的神經上,他們先前的做法一直是先抑製它的生長,再想辦法用藥物清除。可是病毒變異太快,他們的藥物根本跟不上病毒變異的速度,導致目前都沒有有效治療方案。

沒想到薑蘭他們竟提出了一個全新的思路。

所謂盛極必衰,病毒當然也有自己的生命周期,加快它的生長速度,無疑會縮短它的存活周期。理論上,如果存活周期縮得足夠短,對人體也就無害了——想想一個人被病毒控製要施展暴力,可是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控製源就沒了,那不就相當於隻起了個念頭嗎?

“喬董,我們暫時將這個新物質命名為anti-CR,您看要不要……”

“不用。”喬晉淵大手一揮,“就叫anti-CR。”

兩人商量了一會兒,薑蘭回實驗室,準備anti-CR的人體實驗相關事宜,喬晉淵又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終於拿起手機,撥了餘殊的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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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殊這些天一直跟夜花千樹呆在臨時搭建的錄音室裏,雖然因為錄音師被隔離,《滌**》暫時停播,但他們可以先把後麵的戲份錄好,這樣等病毒的事情過去,就可以直接交給後期了。

今天錄的那段裏麵有唱歌的部分,餘殊唱歌一向不行,一連錄了十幾遍都不滿意。夜花千樹聽她嗓子都快啞了,說道:“今天先到這裏吧。”

餘殊鬆了口氣,立刻道:“好。”

夜花千樹一邊將錄音片段歸類放入文件夾,一邊低頭笑了笑。

餘殊敏感地問道:“你是不是在笑我?”

夜花千樹抬起頭:“嗯。”

餘殊:“……”

連夜花千樹都這麽直男了,這世上還有會聊天的男人嗎?

夜花千樹把文件夾整理好,站起身,這才道:“我不是笑你唱歌唱得不好,隻是突然發現,原來你也不是什麽地方都好的。”

餘殊:“?”

這不是一個意思?

夜花千樹終於收起了玩笑的語氣,正色道:“我有一件事想要跟你坦白。其實我之前去湛城,不是因為漫展,而是想暫時跟你分開,好好想想我對你的感情。”

餘殊聽他提起這個,有點不自然:“那你想清楚了嗎?”

“差不多吧。”夜花千樹拔掉數據線,“小時候的你在我記憶中太完美了,導致重逢後我一直帶著濾鏡看你,覺得你什麽都好。那個星期裏,我仔細回想了一下,其實你也有很多不好的地方。”

餘殊:“??”

雖然但是,我有“很多”不好的地方是幾個意思?

夜花千樹見她神色羞惱,趕緊笑著安撫:“別生氣,我是說,發現了你的一些小缺點,小毛病。”他把兩個“小”字咬得很重,並且還做了補充,“當然這些不可能影響到你的魅力,隻是它們讓我清醒了,這樣的你才是真實的你,而我記憶中的隻不過是一個影子。所以我決定,重新開始認識你,如果這次仍然覺得你好,那我就追你。”

餘殊:“……”

別追了好嗎?

“我去給晉淵打電話,這麽多天他應該出院了。”她丟下這句話,落荒而逃。

等到跑回自己的房間,她忽然有點懊惱,跑什麽呢?夜老師既然已經想通,要重新認識她,這不是好事嗎?他那麽優秀的人,如果沒有失去理智,必不可能看上她。

她躺到**,見手機放在床頭充電,又想起自己剛才找的借口。距離她跟喬晉淵說,等他能出院,就告訴他一件重要的事,已經過了十來天了,喬晉淵一直也沒打過電話來。她心裏其實是有些著急的,如今敵暗我明,萬一再出什麽事……

她拔掉手機充電器,正準備打給喬晉淵,就見屏幕上亮起了對方的名字。

她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按了接聽。

喬晉淵的聲線聽起來有些不穩:“餘殊?”

餘殊皺了皺眉:“晉淵,你身體還沒康複嗎?”

喬晉淵握著手機的手一僵,一股小小的暖流慢半拍地從心底開始往上湧。她一開口,就關心他的身體狀況,她是真的一直在擔心他、牽掛他吧?

一向堅強的男人耍起了小心思,故意露出點痛苦來,嘴上卻說:“還好,剛剛出院,醫生說可能還要休養一段日子。”

餘殊猶豫了一下:“那你好好休息,別急著回去工作,等身體養好了再說。”

雖然隻是幾句普通的叮囑,但因為是餘殊說的,喬晉淵特別受用。趁著氣氛好,他鼓起勇氣問道:“你那天說有重要的事要跟我說,是什麽事啊?”

餘殊原本想著他身體還沒大好,不宜太過操心,但他主動問起,她的心情又變得急迫,沉吟片刻,道:“我查到了一些往事,是關於我父母之死的。”

喬晉淵的心像落進了冰水裏,幾乎瞬間涼透。他曾做過很多種假設,“重要的事”會不會是他想要聽到的那種,比如她發現自己對他還有感情,比如她經過這麽多事,忽然想通了,想要再給他一個機會。他甚至還幻想過,她跟他離婚隻是一時之氣,見他改過自新後,早就消了氣,願意跟他複婚了……

此時真相揭曉,明明跟他最敬重的恩師和師母相關,但他卻失望得無以複加,甚至有種天堂跌至地獄的感覺。

電話那頭,餘殊沒聽到他的回音,喚道:“晉淵,你還在嗎?”

他勉強控製住自己的情緒,有氣無力地答了句:“在。”

餘殊雖然聽出他有點不對勁,但隻以為是身體虛弱導致的,既然那開了個頭,就幹脆一口氣說完:“我還有位叔公,你大概沒見過。”她把叔公的生平事跡和遇難前留遺書的事粗略地講了一遍,略過了推理過程,直接說出了最後的結果,“我在外公家裏找到了當初我媽媽留下的書信,信很長,原原本本記錄了整件事情。”

原來當初叔公之所以從研究院辭職,是因為受雇於人。雇主為了爭奪家產,想要研製出一種治療神經性疾病的特效藥。他給叔公提供了先進的實驗室和充足的資金,叔公經過兩年的研究,無數次的實驗,就在還差最後一步的時候,出事了。計劃中的藥物的異構體先出現了,而這種異構體會對人的神經造成極大損傷,讓人失去理智。

“聽起來是不是很熟?”餘殊道,“那就是初代的CR病毒。”

當時有幾個研究員被感染,叔公請雇主給他一段時間,他一定能夠研製出他想要的藥物,並且想辦法消滅病毒。可雇主忽然改變了主意,不想要治療藥物了,他帶走了病毒,並用病毒殺害了跟他爭奪家產的哥哥,順理成章成了唯一的繼承人。

而製造出病毒的叔公背了黑鍋,被汙蔑為殺人犯,所以叔公想逃走。他那時已有預感,恐怕自己逃不掉,所以把研究資料給了最信任自己的侄女周辰星。周辰星和餘蔭東利用那些資料製定了辰星計劃,想把叔公的研究繼續下去,想要合成那種在人類曆史上有裏程碑意義的藥物,可是一年後消息泄露,兩人遇害。

後麵的她沒接著說,但喬晉淵懂了,他之所以遇刺,也跟這項研究有關。

“媽媽的信中並沒有提到當年那位雇主是誰,我想叔公可能是怕給侄女帶來殺身之禍,所以並沒有告訴她。”餘殊把難過的情緒壓下去,“晉淵,他們既然已經盯上了你,可能之後還會有所行動,你一定要小心。”

在辰星計劃首次合成出CR病毒異構體的時候,喬晉淵就曾懷疑,餘蔭東和周辰星的死不是單純的實驗室事故,如今算是得到了證實。對於恩師和師母的死因,他當然是很關心的,這件事也牽涉到他自己的人身安全,聽餘殊講述的過程中,他從極端失望,到逐漸回歸理智,卻又因餘殊最後一句話中露出來的關切而心神震**。

她在擔心他,這是毋庸置疑的。至於為什麽擔心,那不重要,他要的隻是個結果。

“我會徹查這件事,也會小心的。”他的聲音裏不經意間便帶上了些許柔情。

“那就這樣,稍後我會把我媽媽留下的信拍照片發給你,再——”

“餘殊!”喬晉淵急急打斷她,不讓她最後一個字說出來。

餘殊頓住:“嗯?”

他迅速找了個借口:“外公身體還好嗎?”

雖然離婚了,但問候一句對方的長輩應該也是可以的……吧?

餘殊沒有多想,照實答道:“外公身體挺硬朗的,每天都幹農活,一點兒都閑不住。最近鎮上組了一個夕陽紅旅遊團,我給他報名了,昨天出發的,要一個星期才回來。”

說完這個,又無話可說了,喬晉淵絞盡腦汁,又想到一個:“五點多了,你吃晚飯了嗎?”

“還沒有。”餘殊說著,拿著手機走出門,朝廚房望了望。外公不在的時候,一般是夜花千樹做飯,此時他卻不在廚房。她正奇怪,院門忽然吱呀一聲開了,夜花千樹提著一籃子蔬菜從外麵回來,見她在打電話,做了個手勢,示意自己先去做飯。餘殊點點頭,同時對電話裏的喬晉淵說,“不過快了。”

喬晉淵握著手機,他極少跟人閑聊,主動找話題對他來說太難了,又怕餘殊說完就要掛電話,隻得胡亂問道:“你的身體還好吧?”

餘殊這時已經明白他在做什麽了,在心底默默歎了口氣:“我很好,晉淵,你也要保重,我去做飯了。”

正好夜花千樹從她身邊走過,聽到她的話,怔了下,隨即意會過來,笑望著那個小騙子。餘殊被他看穿,有點羞惱,瞪了他一眼,轉過身去,正準備掛電話,突然——

喬晉淵正在拚命思索用什麽借口再挽留一下,多聽餘殊說會兒話,電話那頭忽然傳來一陣急促又嘈雜的腳步聲,跟著餘殊顫抖的聲音響起:“你們是什麽人,想幹什麽?”

喬晉淵急道:“餘殊,發生了什麽事?”

餘殊沒能回答他,因為電話已經被人搶走了,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喬晉淵,你老婆在我手裏,你怕不怕?”

作者有話說:

昨天那章太短了,今天補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