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煙花問琴

“小姐,你已經有八個多月身孕了,外表都完全掩飾不住了,你就別再彈琴了。這幾個月裏,我們已經賺了不少銀兩了,沒必要再如此辛苦嘛!”一個看上去十五六歲,鵝蛋臉、大眼睛梳著雙丫髻的俏麗小丫鬟說道。

“心梨,彈琴不純粹是為了賺銀兩,而是我生命的一部分,這些你是不會明白的。何況我在珠簾後彈琴,外麵的人也看不見。”說話的人是一個看上去雙十出頭的女子。她一襲白紗長裙,烏黑的青絲如瀑布一樣披散到腰際,肌膚勝雪,晶瑩如玉。她擁有一副美得令人窒息的容顏,可以說世界上最優美的詞語都無法對她作出形容。她額上有一個殷虹的梨花印記,讓她清麗脫俗的氣息中又閃爍著絲絲嫵媚。這種氣質,給人一種飄渺虛無的感覺,仿佛讓人覺得她根本就是個流落凡間的仙子。她的腹部明顯隆起,想是已經懷孕有一定時間了。但這些絲毫沒有影響她絕倫的美豔,反而更增加了幾分特殊的『迷』人韻味。

這個女子不是別人,正是葉淩霜。

她沒有嫁給申屠青山,最終選擇了離開。她留書一封後,收拾了些隨身細軟,背起“碎雪”古箏,拿著“凝碧”玉簫就不辭而別離開了海心國皇宮。

經過這幾年江湖的磨練,她各方麵都比以前強了很多,但她天生柔弱的『性』格始終是難以磨滅。如果腹中沒有孩子,孑然一身的話,她可以做到馬上離開申屠青山。但有了他的骨肉,就很難做到了。這是女人的天『性』,一旦做了母親,就會把自己的全部奉獻給了孩子。因此,在申屠明浩來之前,她的想法是趨向於為了腹中的孩子,放棄自己的追求嫁給申屠青山的。但聽了申屠明浩的那番話後,她改變了想法。

她明白到,讓申屠青山放棄江山是不現實的,他背負著江山和家族的重擔,根本身不由己。如果申屠青山因為她而把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家族榮譽於不顧的話,不用說,留下千古罵名的人就是她這個“紅顏禍水”的妖姬葉淩霜了。妲己、趙飛燕、楊貴妃、陳圓圓的故事不就證明了這些嗎?世人會把責任些全推到一個女子的身上。因此讓申屠青山放棄江山這條路根本是行不通的。

申屠青山不能放棄的話,放棄的就隻能是她了。她可不是水『性』楊花的人,也不是一個不注重別人看法的人,哪有不希望從一而終和一個男人走完人生之路呢?更重要的她還有了他的骨肉。如果放棄了自己的追求,能換回一個看似完整的家,她也是願意的。

正當她打算答應嫁給申屠青山的時候,申屠明浩來了。他的一番話讓她想到了第三條路,那就是懷著他們的骨肉離開。

這時她想到就算自己為了孩子留下了,也是委曲求全,絕不是出於自願。這必定會為以後的生活埋下危險的種子,隻怕最終也是如申屠明浩和宮紫雨的下場一樣,誰都沒有得到幸福。她心中憧憬的幸福是一種雙方都是出於自願、發自內心的融合,而不是其中一個要委曲求全勉強拚湊出來的幸福。

葉淩霜當時的確是這麽想的。但究竟這個世界上是否真存在著這種近乎完美的幸福就真是見仁見智了。

她認為離開是最好的選擇。因為,自己有孩子並不孤獨,申屠青山也可另外娶妻生子,他的江山不用放棄,自己逍遙江湖的追求也不用放棄,更不用背負紅顏禍水的千古罵名。

隻是有一樣她一直不明白,申屠明浩在病重之中還親自前來和她說這番話的真正用意究竟是什麽呢?既不像是幫自己的兒子,也不像幫她。

葉淩霜隻是三個月的身孕,對於行動沒有太大的影響,隻要不隨便動真氣就沒問了。她想到自己根本沒有生兒育女的經驗,不可能一個人去那海上的仙島隱居,更不希望生出來的孩子和她小時候一樣,思想閉塞,以至於長大後毫無人生經驗。於是她打算去須彌國。因為海心國和烏蘭國都是申屠青山的天下,以現在的情況看,那兒是最適合呆的地方了。

在她征戰海心國的期間,須彌國也統一了。東方節最終歸順了東方奕,但他仍是神武王,仍留在酈川管轄他原來屬於神武國的領地。以葉淩霜看來,這兩表兄弟的結局還算很完美的了。

葉淩霜為了避免麻煩,路上是改變了容貌,讓自己變得極其普通。她走的時候,隻是帶了幾件衣服、一些碎銀和這幾年來存下的首飾。這裏不屬於她的東西她是一件都沒帶。這就是她的『性』格。

一路上,由於手頭上銀兩不多,就靠自己的老本行彈琴賣藝賺點盤川路費,雖然清苦,但卻是覺得很逍遙自在。而那個叫“心梨”的小丫頭是她在路上救起的一個父母雙亡,快要餓死街頭的小女孩。那小女孩感恩戴德,又無依無靠,願意永跟著她。葉淩霜也想到,自己是越來越不方便了,身邊還真得要有個人照顧,於是就收留了她。

一個多月後,葉淩霜和心梨來到了須彌國江陰重鎮丹州。葉淩霜此時已經是四個多月身孕,她身材高挑所以幾乎看不出來,但她知道已經是不再適合在江湖上行走了。於是她當了些首飾買了一間小院落住了下來。

丹州在合江邊,合江支流漱梨河在城中穿過。這裏盛產梨花,風景優美,是名副其實的水鄉,同時這裏也是須彌國出名的高級煙花之地。每當入夜,花前月下,漱梨河畔『蕩』漾著無數畫舫燈船,到處飄『蕩』著紅裙綠袖,一片鶯歌燕舞,不知吸引了多少達官貴人、文人雅士在此流連忘返。

歌舞可以說是葉淩霜人生唯一的愛好,再加上這裏的美景和文化氛圍,令到她一來到這裏就喜歡上了這個地方。因此她把房子買在了漱梨河的河邊,在院門外題名“梨苑”。

這個“梨”字有雙重涵義,這地方有很多梨花,她也喜歡梨花,而“梨”和“離”同音,寄托著她的離情。

葉淩霜買下了梨苑後,身上的積蓄已經是所剩無多,她得為以後的生計考慮。她的專長也是歌舞,但現在身懷六甲是不大方便再拋頭『露』麵了。於是,她把餘下積蓄的大半用來把梨苑的風格布置得清幽淡雅和設立了一個琴舍,準備了點香茗,擺了幾張桌椅。並在梨苑門口種滿梨花,好吸引遊客,還讓心梨在門外適時招攬生意。

開始的三天,雖然門口繁密的梨花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心梨也賣力地招攬遊客,但就是沒有人進來。可把心梨這小丫頭給急壞了。

葉淩霜也知道這個問題的嚴重,這裏的投資幾乎是她全部身家,再這麽下去真是隻能喝西北風了。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她讓梨花弄了個珠簾,掛在她琴台的麵前,把外麵的門關上,並吩咐她如果有人來,得讓來人先遞拜帖報名排期。還定下規矩,每天隻表演兩場,每場是一個時辰,上午一場,下午一場。每場次最多三人進來,每人收費二兩銀。每人每天最多聽一場,想要再聽就隻有重新報名排期。最後她還為自己起了個藝名叫“問琴”,讓心梨以後有人沒人都必須叫她“問琴”。

心梨對於這位“問琴”小姐的安排是百思不得其解,別人是打開門做生意,她卻把門關上了。別人是希望客人多多益善,她是每天還限製人數。別人彈琴賣藝,收費不過是幾文錢,她倒好,收費二兩。二兩銀子啊!什麽概念呢?在這裏,十兩銀子能買一個丫鬟,可想二兩銀子是一個什麽樣的數目了。

葉淩霜見她疑『惑』,就對她說:“奇貨可居,太容易得到的東西就沒人會珍惜的了”。

一切辦妥後,葉淩霜就焚起檀香,彈起古箏來。她有意在彈琴的時候用了一點內力,讓琴音能夠飄得更遠。

葉淩霜的琴音乃是天下一絕,真要施為起來的話,足以蠱『惑』眾生。要麽就別聽到,聽到就欲罷不能。她還有意定下如此多規矩,無疑是設下一個很高的門檻。她也不是貪財,但她不得不要為自己孩子的未來著想。這樣做還有兩個好處,一來可以隔絕一大批“素質不高”的人,免得多生事端;二來還可以加重她 “奇貨可居”的分量。

果不然,不一會兒就已經有人尋著琴音而來敲門造訪了。開頭,心梨抬出葉淩霜的那些苛刻規矩時還是戰戰兢兢,生怕嚇著人了。沒想到不少人卻非常樂意接受這些規矩。這下可把心梨給樂壞了。

當然了,出入漱梨河畔此等高級煙花之地的人,很多都是達官貴人,非富則貴。隻要他們認為值得,銀兩根本不成問題。

有了第一批客人,葉淩霜又改變策略了,她不再把琴音遠遠送出去了,而是把琴音控製在梨苑之內。這樣苑外的人想偷聽都不能,隻能乖乖給銀子報名排期了。她每次演奏都是在珠簾後麵,隻讓人見影聞聲,卻見不到她的真容,這又令到聽琴的人對她唯有靠心中遐想了。她把這心理營銷策略是運用得淋漓盡致。

一傳十,十傳百,沒過多久,“漱梨河畔,梨苑琴音。煙花飛雨,疏影問琴。”在這一帶已經傳為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