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三千桃花,隻摘一朵調戲(2)

朱雀君再一次目無表情地挑了挑他直飛入鬢的眉,歎道:“與紅蓮仙子一別經年,沒料到她居然也有轉性的一天,真是讓人唏噓。既然她如此熱情好客,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要叨擾姑娘兩日了。”

我強摁住胸中亂撞的小鹿,一張臉笑得皮開肉綻,一邊諂媚的穿過迷途花海,將他往紅蓮仙子的府中帶,一邊萬分有誠意的客套:“好說好說,公子千萬不要見外。”

我領著迷途的小羔羊走在馨香彌漫的花田裏,興奮得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正意亂情迷間,身後的人輕聲喚道:“小花精,等一下!”

我愣了一愣,目光四下掃射,小花精?哪裏有小花精?

狐疑地轉過身去,紫衣美人風儀楚楚的臉上突然流露出一絲小小的尷尬,“是我唐突了,忘了請教姑娘芳名。”

啊哈,他把我當做了這島上的花精,或許因為他尷尬的神色太,被誤認為花精的我,胸中居然湧起一股畸形的歡樂。也好,且讓已有婚約的那個扶菲暫且避一避,留給天真無邪的花精一個機會吧……

我假裝羞澀地絞著衣角笑道:“公子言重了,我本就是迷途花精,又談何唐突,紅蓮仙子給我取了個名字叫扶菲,公子若不嫌棄,就稱呼我扶菲吧。”

朱雀君略微闔了闔首,沉吟道:“扶菲你也無須多禮,叫我朱雀就好。那個……”

我見他神色嚴肅,心裏一緊,慌忙追問道:“什麽?”

他艱難的看了我一眼,從袖子裏抽出一條素白的錦帕遞了過來,“你的臉上……”

我來不及多想,接過帕子在臉上一頓狂擦,再拿到眼前一看,還真是精彩紛呈:島上的黑色泥巴,迷途花的綠色葉子白色花瓣,剛才沒抹幹淨的眼淚鼻涕通通混雜在一起,調和出的乃是一種至為獨到的顏色……

我一聲哀嚎,用帕子捂住臉,朝屋子裏一路狂奔而去……

紅蓮仙子府上奢華的擺設不多,上等的美酒食材卻可以車載鬥量,除此之外,她為了討好未來的夫君(雖然那夫君連影子都還沒一個),還集人間大廚的技藝與自己的摸索於一體,創造出了一係列驚天地泣鬼神能牢牢抓住男人胃和心的廚藝,跟她日日廝混在一起,我雖沒學到十成,但也差不多學到了成,不至於驚天地泣鬼神,但抓住男人胃和心什麽的,應該是綽綽有餘了。我偷偷看了一眼端坐在廳中的朱雀君,獰笑著往廚房走去,嘿嘿嘿嘿,有一句話怎麽說來著?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不到一個時辰,我便整治出了十來道平日裏最拿手的菜肴,又撿了紅蓮仙子酒窖中的珍品,一並端上了朱雀麵前的條幾,屋子外麵已經黑透了,廳中紗幔輕舞,燭影搖曳,酒香陣陣,連盤中龍蝦螃蟹醉臥的姿態都格外,再襯上朱雀君美得讓人窒息的臉,此情此景,真是十分的旖旎且有情趣。

我待要擺出玉石碗碟,他已經自袖中摸出了一副雪白的象牙餐具來,筷子碗碟茶盞酒杯一應俱全,我愣了一愣,識趣地執起酒壺往他自帶的杯中添滿了酒。

原本神色清冷的朱雀君聞了酒香之後,麵容稍稍霽了顏色,雙目灼灼:“是無為釀的酒,難怪如此香醇!”

原來他也認識無為仙君的,能一聞便知,看來交情還匪淺,說不定也是天庭或者哪座仙山上的仙君,如果這樣的話,紅蓮仙子簡直是撒了彌天大謊——有朱雀在,天界第一美人哪裏有她的份!

我十分狗腿地陪笑道:“沒錯,正是無為仙君釀的酒,我家仙子順了滿滿一窖藏在後院裏。”

朱雀君輕輕啜飲了一口杯中美酒,淡淡道:“哦,原來我不在的這些年,紅蓮已經跟無為暗度陳倉了。”

他雖故作淡然,但心底一定十分落寞,於是我慌忙解釋道:“沒有沒有,紅蓮仙子十分恪守婦道,非但與無為仙君清白得緊,而且每次有男子闖上蓬萊島來表白,她都會躲出去一陣子,並著我將那些臭男人攆回去……”

“哢嚓”一聲,朱雀君的象牙筷子將一隻蟹爪生生夾斷了,他迷人的眉頭挑了一挑,“這麽說來,小花精你不是方才撒謊,就是現在撒謊了喲,若按你家仙子的囑咐,我應該被攆出蓬萊島才對,怎麽反被你留了下來好吃好喝伺候?!”

這……這……我突然發現自己太天真了,領回來的這隻雖然外表純良無害,但絕對絕對不是小羔羊……他非凡的想象力,超群的八卦能力,縝密的思維,不著痕跡卻不留餘地的刻薄,都遠遠在我之上,事已至此,迷途的小羔羊不是他,便隻能是我了,我“嚶嚀”一聲,輕蹙起娥眉,搖搖欲墜地癱倒在凳子上:“我……我有些不勝酒力,酒後胡言,還請仙君不要見怪。”

朱雀微微怔了一下,突然笑了,或許不常笑的緣故,這個笑略微顯得有些稚拙,然而正因為這份稚拙,他的整張臉都生動了起來,寶光璀璨,愈發晃得我頭暈。這位美貌的神君將那隻夾斷的蟹爪挾進了象牙碗中,笑笑地看著我:“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小花精你從開始到現在,連酒杯都還沒有端過哦……”

我抖了一抖,強忍住喉中呼之欲出的一口鮮血,頑強的繼續裝下去,“仙君有所不知,扶菲方才在窖中取酒的時候,已經先喝過一壇了,到現在酒意剛剛好上頭,仙君您慢用,我先暈一步了。”我將頭狠狠砸在條幾上,恨不能當場砸暈過去。

然而很遺憾,我非但沒有暈,反而清醒得很,接下來的大半夜,我雖不能睜開眼,但菜香酒香陣陣往鼻子裏鑽,朱雀君的咀嚼聲讚歎聲往耳朵裏鑽,我的手在條幾底下死死捂住想要放聲大叫的五髒廟,心中想要將坐在身旁踞案大嚼的人千刀萬剮,卻終究舍不得,因而隻能想著將自己千刀萬剮了。

不知道捱了多久,我都迷迷糊糊差點兒睡過去了,隻聽得“砰”的一聲響,似有什麽重物摔落在條幾上,我將眼睛偷偷眯開一條縫,呃,那重物不是其他什麽,正是朱雀君那顆十分好看的頭顱……他雙目緊閉,雙頰酡紅如飛霞,薄如刀鋒的嘴唇喃喃蠕動著,醉態十分的要人命。

我一躍而起,湊到他的身邊,伸出手待要扶上他的臉頰,卻又害怕將他弄醒了。更深露重,夜氣很有幾分寒涼,任由他趴在這沁骨的玉石條幾上一定會著涼的,須得弄到床榻上躺著才好。紅蓮仙子向來不怎麽待客,這府邸上算來算去總共兩間臥房,她一間,我一間,按理來講,此刻紅蓮不在,將朱雀弄到她房間去歇息是再合適不過了,隻是,如果她回來之後知道了我不僅動用了她悉心儲存的美酒佳肴招待她最看不慣的“臭男人”,還將“臭男人”送到她的香閨裏就寢的話,不知道會不會揭我的皮,拆我的骨……想象了一下那場景,我狠狠打了個哆嗦,然後麻利地將石頭一般沉的美人扶進了我的房間,搬到床榻上。給他蓋好被子之後,早就餓扁了的肚子終於無所顧忌地鬧騰起來,我雙腿發軟地挪到客廳,還好,刻薄的美人沒有趕盡殺絕,所有的食物都留了一半,我風卷殘雲般將剩下的酒菜掃蕩一空,又歇了一炷香的功夫,總算稍稍恢複了元氣。

歇完之後,我很不爭氣地困了,掙紮著從桌邊爬起來,迷迷糊糊往房間裏走去,一直走到床邊上時,才猛然回想起來**已經躺了一個美人,還是個有潔癖的美人……

除此之外,他還是一個男人,一個醉得有可能失去本性的男人……

我倒是不怕他失去本性,但若是被我阿爹知道了,不知道他會不會揭朱雀君細嫩的皮,拆朱雀君妖嬈的骨……

所以,我默默地從櫃子裏抽了床棉被,默默地把棉被鋪在床榻下方的地上,默默地鑽進被窩裏,默默地睡了過去。

一夜的夢境裏,自始至終貫穿著某人綿長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