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內亮起無數火把,卓青借著火光才看清從正門闖進來的人。這是個容貌普通的男子,身量有九尺,他手裏的闊劍竟寬闊得像個門板,上麵竟燃著紅彤彤的火焰。

這人狂笑一聲,“都死去。”

他大踏步,青石板鋪就的地麵直接被碾碎。

卓青簡直不敢相信人能有這樣的氣力,他身上衣服都被冷汗打濕,舉著火把的莊丁像是稻草人一樣被這褐衣的闊劍拍飛。

但他的雙足還是挺直的,一點沒有退縮的意思。

褐衣人見他攔阻,並不鋒利的劍尖往前一送,確切的說像是個大棒直接桶過來。卓青最先感受到的不是劍氣,而是撲麵而來的熱浪,眉毛和青澀的胡須一下子都被烤焦。蟄龍功在一股摧枯拉朽的巨力下,根本興不起半點風浪。

他整個人高高飛起,不知道飛了多遠,反正他聽到了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

然後被什麽東西拖住,他回過頭,看到了一顆巨大的頭,簡直是他頭的兩倍,模糊的意識,勉強認識到那是公子的頭,而托住他身體的是季寥的手掌,這大手腫成紫色,簡直比他腰還寬。

他根本沒法想象平日裏斯文秀氣的公子,突然變成了高大威猛的巨人。

將卓青輕輕丟在地上,那大闊劍已經砍了過來。

季寥感受到那熾烈的熱浪,雙手握了握,氣血沸騰起來,好似烘爐,森冷的夜,在闊劍的熱浪和季寥氣血散發的熱力下,一時間仿佛盛夏到來。

直來直去的一拳,帶起雷音。

這一拳竟有劍氣雷音的神韻,乃是他最近創出的殺拳。一拳打出,倒在地上的卓青竟能看到白色煙氣,那是空氣和季寥的拳頭摩擦的結果。

拳頭狠狠砸在闊劍的劍背上,原本陰柔的天魔氣竟一下子變得剛猛無儔,洶湧澎湃的摧毀那附在闊劍上的炎陽劍氣。

褐衣人往後退了三步,季寥足下出現一個坑。

“好劍法,大巧不工的好劍法!”褐衣人狂放地吼道。

季寥眼睛微眯,這人應該就是歸新子說的赤追陽了,他比那個殷小山居然還早來一步。此人劍勢狂放,但腦子可不笨,一交手就說破了他拳勢的精妙所在。

他出拳的確樸實無華,深得慕青出掌的要旨,亦是他對劍氣雷音的深入解析。君子不器的作風,他深得其骨髓,一旦領悟出東西來,最終是究其實質,而不在於發揮的形式。

旁邊暗中觀戰的歸新子亦是瞠目結舌,他根本想不到季寥竟能將劍法用在拳法上,而且季寥竟還修煉有特殊的外功,將自身潛力激發到如此地步。

季寥道:“再來。”

他攻得比赤追陽還要猛,揮起滾石般的大拳頭,打出白色煙氣,帶起雷音,狠狠往赤追陽錘過去。

赤追陽麵對季寥的恐怖拳頭,根本來不及施展禦劍之術,而是立即催發炎陽劍氣,將門板大的闊劍高舉,格擋住季寥的拳頭。

他雙手舉劍,感受到洶湧而至的拳勁,簡直像是一座山壓下來,眼睛都開始發黑,喉頭發甜,耳朵冒起轟轟轟的鳴聲。

赤追陽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對手,竟是跟他以硬碰硬,絲毫不落下風。

從來都隻有他拿炎陽劍追著別人砍的份,這次居然反了過來。

季寥出拳越來越快,他隻覺得那夜雷雨練劍,都沒有此時打拳來得暢快。拳頭在氣血的貫注下,雷音顫動時,自然而然有一層無形氣網裹著拳頭,所以那闊劍布滿火勁,卻一點都傷不到他。

赤追陽從挺身舉著闊劍,到後麵變成半跪在地上舉劍,挨了不下一百記重錘,到了最後全身骨頭沒一處完好的。

最後他發出一聲大吼,如重傷垂死的獅子,巨大的聲浪將卓青都震暈過去,確切的說,山莊裏絕大部分人都暈了過去。

以季寥和赤追陽為中心,出現了一個圓形的大坑。

季寥已經從身高近丈,變回原來的樣子。他的衣服是天蠶絲編織的,韌性和彈性都很好,到現在都沒破損。

他麵前的赤追陽已經毫無氣息,季寥走上前去,將手覆蓋在他眼睛上,對方死不瞑目的雙眼,到底還是閉上了。

季寥並無任何得色,不過是解決掉一個持劍者而已。

他感應到一團陰氣從遠方不斷靠近,淡淡一笑,趁著閑暇回到自己房中,再出來時,已經是一身幹淨的白衣。

此時一頂轎子已經穩穩落在赤追陽的屍體旁邊,由八個足尖漂浮地麵的鬼物抬著。

“你剛才殺了他。”轎子裏傳出一道不陰不陽的聲音,但聽得出,聲音的主人極為年輕。

季寥道:“確切的說他是被我打死的,你是下一個。”

他說話一點都不客氣,麵對鬼物,亦淡然自若。

“你確實很強大,不過毫不客氣的講,你現在怕是沒什麽氣力了,交出你平生所學,我給你一個痛快的死法,你要是不交出來,我把你練成劍鬼,結果也是一樣。”轎子裏的人嘖嘖笑道。

季寥笑了笑,說道:“你知道你有一點根本比不上死去的這家夥麽。”

“哪一點?”轎子裏的人淡淡問道。

“他不似你一樣話多。”季寥道。

森冷的殺機驟然而起,轎子裏飛出一道黑氣,快若閃電。

黑氣撞上了季寥的身體,同時季寥拔出誅邪劍,碧綠的劍光破開轎簾。

而身上被黑氣擊中的季寥,一點異樣都沒有,走到轎子前,那些鬼物也撲上來,挨著他的身體,慘叫一聲,消散無形。

季寥將簾子揭開,裏麵是個黑衣侏儒,額頭被一把小劍釘進去。他似乎還活著,艱難的吐出一句話,道:“你怎麽不怕我的陰魂劍。”

季寥微笑道:“你很想知道答案?”

黑衣侏儒艱難的點了點頭。

季寥輕聲道:“我也不知道。”

他將釘進對方腦袋的碧青小劍拔出,像白豆腐的腦漿混著鮮紅的血水一起流出來。黑衣侏儒歪著頭,一股青煙從他身上冒出,想要匯聚在一起。

一張符紙飄進轎子,冒起火焰,將青煙燒的幹幹淨淨。

歸新子出現在轎子邊,低聲道:“抱歉,我也是為了活著。”

季寥用轎簾將碧青的誅邪小劍擦幹淨,對著歸新子悠悠道:“第二個。”

歸新子清楚看到季寥的臉上隻是平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