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盞燈,一盞有元始不滅之意,一盞有過去長明的韻味。

“原來是玉虛宮燈和靈柩燈。”季寥發出一聲歎息。

世間有三盞燈,如今三盞燈都在他手上了。

他心下了然,隔著重重時空,把八景宮攝取到手上。

八景宮燈的火焰化形,作揖道:“拜見小小老爺。”

季寥點了點頭,向聖帝道:“我不用去見清水道君了,有這三盞燈在,便是她對我最大的幫助。”

聖帝凝眸三盞燈,瞬息明悟,她道:“原來是道家最高明的斬三屍法,這可是清水道君成道之法,沒想到她卻把此法舍給你。”

季寥道:“這得感謝貓兄。”

聖帝道:“確實該謝謝它,那日我見它受傷,還在想是怎麽回事,原來都是為了這三盞燈。”

季寥輕輕頷首,又道:“隻是用了這三盞燈,我對貓兄便不會再有謝意。”

聖帝道:“世上本無雙全法,你想全都要,自是不能。”

季寥道:“可我就是這麽貪心啊。”

原來這斬三屍之法,乃最是無情之道,一旦斬卻善惡和本我執念,便是太上無情的至道,雖說求道人心如鐵石,拋棄妻子都是家常便飯,可對於有的人而言,親情、友情、愛情卻是一樣都不肯舍。

現在就是這樣一條路擺在季寥麵前,斬卻私情,便可成道混元無極,自可以聯合聖帝之力,對付試圖將一切化歸虛無的怪物。

若是不斬,清水道君也不會相助,如此一來,季寥和聖帝要對付那怪物,便勝算渺茫。

而這也是季寥該當承受的因果。

超脫者們都要放棄好不容易證得的超脫之境,要等宇宙返本歸源重新證道,那他季寥憑什麽不該舍棄一些東西。

而且季寥作為輪回之主,舍卻私情,正是對眾生大有利之事。

季寥能做到公而忘私麽?

他已經得了太多,現在終於到了他要舍棄的時候。

“肯麽?”季寥默默自問。

已經有太多人為這條路犧牲,現在輪到他了。

他生平少有這般猶豫的時候,此時此刻竟也不得不猶豫再三。

最後季寥向聖帝道:“我要想清楚這些事,才能做出最後的決定,這些日子麻煩你替我擋一擋。”

聖帝道:“你暫時離開也好,有些事本沒有對錯,隻要你不後悔便成。”

季寥笑道:“其實我也沒得選吧,要麽等一切化歸虛無,我在意的一切都消失掉,要麽我失去情感,不再在乎我在意的一切。從利弊來說,肯定後者比前者弊端小很多。”

聖帝道:“是啊,所以你沒得選。”

季寥道:“所以我也是很懦弱的人,現在隻想躲避。”

聖帝道:“能理解。”

季寥對聖帝拱手作揖。

人生難得一知己,聖帝便是他的知己。

此時此刻他最應該去見的人是趙希夷,因為趙希夷不但是知己,還是紅顏,知己可以理解他,紅顏可以伴隨他。

但季寥沒有去。

他現在不想見他在意的任何人。

季寥就隨意走著,他也不知道自己將要去哪,興許走著走著就清楚了。

轟轟轟!

季寥入了光陰間隙,到達一個熟悉的時空。

雷雨交加,將一座碧峰洗淨,碧峰之畔是一江水,滾滾東流。

他認得此山,那是四季山莊啊。

兜兜轉轉,多少年過去,他回到了這座山麵前。

四季山莊這一世其實很短暫,可有不少快樂呢,記得他和顧葳蕤在這裏琴瑟和諧地過了很長一段日子。

那都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不知道這時候,又是什麽時候呢?

“笙姑娘,可別亂跑啊。”一個中年人在山林裏追逐一個小姑娘。

小姑娘生得粉雕玉琢,眉目比畫出來還好看不少。

她身法極為高明,好似一陣清風,隻在山林裏飄忽不定。

後麵的中年人雖然武功十分厲害,但一時半會竟也追不上他。

季寥將這一切看在眼裏。

小姑娘撞了他滿懷,“哎喲”一聲叫出來。

“叔叔,你把我磕疼了。”小姑娘噘著嘴吧道。

季寥道:“那叔叔向你道歉好不好。”

小姑娘道:“隻是嘴上說道歉麽?”

季寥笑了笑道:“要不我帶你去玩一玩。”

小姑娘目露一絲狡黠,說道:“你帶我去放風箏吧。”

季寥道:“好。”

他一把抓住小姑娘,到了山頂。

此時雖然暫時停了雨,雷聲還在。

小姑娘道:“風箏呢?”

季寥微微一笑,變出一隻風箏。

小姑娘道:“叔叔很厲害啊,你先把風箏放上天,好不好?”

季寥道:“好。”

他操控風箏,一會就飛上天。

然後一道雷電劈中風箏,電光蔓延到季寥身上。

小姑娘跳著腳拍手道:“劈死你個壞東西。”

“這雷劈不死我呢。”風箏都被燒毀,而季寥全然無事。

小姑娘頗是不敢相信,她道:“怎麽會。”

季寥道:“你倒是聰明,想讓我給雷劈死。隻是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小姑娘道:“你都不認識我,還要帶我去玩,你肯定是那種拐賣小孩的人販子,畢竟人販子最喜歡騙小孩子說要帶她去玩了。”

季寥笑道:“可我確實隻想陪你玩玩。”

“笙姑娘,你在哪?快出來。”

山中響起中年人的聲音。

“卓叔叔,我在這裏。”小姑娘大喊道。

不一會,中年人上了山頂。

他看到小姑娘,拍了拍胸,說道:“笙姑娘我們快回山莊吧,這天上還有雷呢,山頂太危險了。”

小姑娘道:“對了,你看他,居然雷都劈不死。”

她指著季寥,然後揉揉眼睛,又說道:“人不在了。”

中年人一驚,他道:“剛才有人麽?”

他看向小姑娘指著的地方,上麵隻有一首詩和一株新開的梅花。

多年無夢得還家,獨立青峰野水涯;

天地寂寥山雨歇,幾生修得到梅花。

中年人怔怔看著字,問道:“笙姑娘,那人長什麽模樣。”

小姑娘描述了一番。

中年人心裏納悶,這到底是不是公子。

“公子啊,你若是還在人世間,便多陪笙姑娘一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