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宿二一恢複功力就製住了顧葳蕤,但顧葳蕤也好似沒有任何意外。她嫻靜、淡然,一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神情,讓心宿二不由動容。

另一方麵,心宿二也不知道葉眉是假死。但她既然見到顧葳蕤迷倒她的本事,了然顧葳蕤必然也是個用毒高手,故而有些懷疑葉眉是不是給顧葳蕤救了,因此提著顧葳蕤從房梁下去,到了葉眉身邊後,心宿二再度檢查了一下葉眉的屍體,結果表明她確實氣息全無。

心宿二放下心,便對顧葳蕤道:“好,你既然要見教主,那咱們就走。”

她雖然如此說,還是不敢輕易解開顧葳蕤的穴道,之前的事,讓心宿二不得不忌憚對方。

心宿二不但下毒的本事厲害,武功也很高,四季山莊除了季寥,隻怕連季山都未必是她的對手。她輕輕鬆鬆瞞過山莊裏的人,將顧葳蕤帶出去。

隻是心宿二也沒發現,後麵的季寥不緊不慢的跟著她。

季寥跟蹤人很有講究,他不會離得太近,隻憑著一股感覺鎖定對方,因此對方就算有些靈覺,也極難發現被他跟蹤了。

行了大概三十裏地,到了山下的一處民居。民居周圍也無別的人家,孤立在一處小山坡背後。此時斜陽照在山坡上,拉出長長的影子,寒鴉數點,繞著民居前一棵槐樹,間或鳴叫,頗有些孤寂淒清。

現在時節已經近夏,天氣漸漸暖和,這棵槐樹又有些反常,竟提前開了花。一串串蝶形的白色槐花成簇的長在枝上,重疊懸垂,遠遠望去,像是一場喪禮,離得近了,加上四周荒蕪,更是襯托出一股陰森詭異的氣氛。

一位青衫綠袖的少女正盤坐在槐樹下,她對麵房頂上正蹲著一隻黑貓,海藍色的眼珠子散發出幽幽的光芒。白色的槐花,又仿佛紙錢,在樹上搖曳,偶有風來,仿佛鬼吟。

少女盤膝閉目,額頭上冷汗淋漓,嘴唇亦失去血色,好似正在同什麽無形之物做鬥爭。

心宿二帶著顧葳蕤走過來,但不敢靠近槐樹太近。她向屋頂的黑貓微微躬身,像是在施禮。黑貓張開嘴巴,吐出一團氣,登時一陣清風吹來,竟有些陽和氣息,弄出一條絕無陰森詭異氣息的無形甬道。

心宿二這才攜著顧葳蕤從這條無形甬道走過,最終進了民居裏。

顧葳蕤見到青衫綠袖的少女亦是暗自吃驚,因為那正是陳小寒。顯然她現在情況不是很好,應是被什麽東西困住了。她現在身重陰氣導致的寒毒,用修士的說法,算是鬼陰體質,實際上能感受到許多特別的事物。

因此顧葳蕤仿仿佛佛看到那些槐花竟是一張張人麵,麵無表情,十分恐怖。但這些人麵背後,又似有無形的絲線,絲線的源頭正是屋頂上那隻黑貓。

她來不及有更多發現,就被心宿二帶進民居裏。

裏麵有一個小院,正對大門的堂屋裏正立著一人,她一身紫色長裙,腰間纏著一條鎏金色的絲帶,烏黑如瀑的長發堪堪及腰,背影的窈窕婀娜,自然而然就會讓人無限遐想她到底是何等絕世的風姿。

女子的麵前是一處神龕,上麵正點著香。嫋嫋的香煙掩映著一幅畫像,畫像裏是位長劍白衣的男子騎在馬上的男子。男子的白衣有些泛黃,不知是畫像有些泛黃,還是畫中人的白衣本來就舊了。但他長劍的劍鞘卻是舊的,因為可以看見劍鞘的皮革有些破損。

男子臉上掛著淺淺的微笑,就像春天裏的陽光,讓他算得上普通的相貌,讓人映像深刻起來。

顧葳蕤知道女子是慕青,卻不知道這個畫像中的男子是誰,為什麽慕青要將他的畫像當神祇一樣供奉起來。

心宿二在門外躬身道:“教主,這個女的要見你。”

慕青緩緩轉過身,她的容貌比背影還要動人十倍,饒是曾經驚鴻一瞥過,顧葳蕤作為女子,仍舊有些失神。

慕青淺淺笑道:“原來是你,現在你身上的冥願已經被驅除了,你還要來找我做什麽。”

她說話間手指微微一彈,淩空氣勁生出,解開顧葳蕤的穴道。

顧葳蕤得以活動自如,走進堂屋。她道:“我有些事情不明白,想要請教你。”

慕青從頭到尾打量她一眼,微笑道:“你問吧。”

顧葳蕤道:“當初你為何要殺張家滿門?”

慕青笑了笑,說道:“你是為季寥來問的?”

顧葳蕤點頭道:“算是吧,你能告訴我麽?”

慕青瞥了一眼心宿二,說道:“你先出去,我跟這個顧姑娘單獨處一會。”

心宿二自無抗命的道理,很快就退了出去。

慕青等心宿二出去後,似笑非笑道:“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可不可以先問你一個問題。”

顧葳蕤微微一頓,道:“你說。”

她從張家小姐的冥願記憶裏,得知慕青平時其實是很溫婉的一個女子,因此慕青現在對她態度雖然溫和,她卻不怎麽吃驚。正因慕青素日都是這般,所以她談笑間百無禁忌的殺人,更讓人難以捉摸她的真實性情。

慕青悠悠道:“我看得出你現在身體狀況很不好,因此想問你,假如給你一個永生不死的機會,但前提是要你殺死季寥,你會把握住這個機會麽?”

顧葳蕤微微一愣,很快就回道:“我不會殺他。”

慕青注目她好一會,說道:“我信,至少你現在確實是這麽想的。”

顧葳蕤道:“所以你殺張家家主的原因就是這個?”

慕青搖頭道:“不是,你瞧這個畫像。”

顧葳蕤道:“這個畫像的人跟你關係很密切?”

慕青微笑道:“我曾經愛他,猶如你愛季寥那般。”

她雖然微笑著,顧葳蕤卻感到她的微笑裏有許多淒涼。畫像中男子的微笑若春天的陽光,能使百花盛開,而慕青的微笑卻似冬天的陽光,化開了冰雪,讓周圍變得更冷。

“你殺了他。”顧葳蕤不禁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