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寥突然間為這位皇者惋惜,他明明已經可以比擬大道化身了,仍是較那位少年道者差了少許,如果這位皇者,知道世間還有少年道者那位人物,隻怕心情不會好受。

更重要的是,季寥隱約感覺到,皇者已經算是修行的盡頭。

修行的路是有終極的,麵前皇者便是修行的終極,可是少年道者又是怎麽一回事呢。

他一半心神沉浸在道德經中,一半心神思緒飄飛。

他還想到那白衣如雪的男子,給他感覺就是少年道者,可現在細細思量,兩者仍是不同的兩個人。

現在回想起來,白衣如雪的男子不見得比麵前皇者更高明,但季寥也難以生出他比少年道者遜色的念頭。

好似白衣如雪的男子和少年道者根本沒法分出高低,如一體同人。

這種感覺,簡直沒法用常理來解釋。

道德經五千言,皇者沒有刻意放慢語速,念誦完畢之後,竟顯出一絲疲累。他這樣的人,應當是永不會疲累,隻能說念誦這段道德經,耗損他太多神思。

季寥得聆聽皇者口述道德經,而且他還有天仙級數的心境,所獲之大,實在難以想象,不過許多好處,都要在將來很長一段日子才能顯現出來。雖有立竿見影的效果,那也不是全部。

皇者隨後轉身離開。

季寥竟生出一絲不忍,他有種預感,可能今後再也見不到這位了。心裏生出複雜難言的滋味,那是久違的酸甜苦辣。或許是那一滴淚的因素,更或許源自季寥本身。

由始至終他也沒能和這位皇者說上話,當然他也說不出話。

得聞道德經,季寥覺得天河的日子沒那麽枯燥了,其中的精義,足夠他消化很久。

季寥在想辦法,再次成為人。尋找那一滴淚的主人,尋找那位皇者,甚至追溯白衣如雪男子和少年道者的秘密,然後去見清水真人,踢她一腳!

沉浸在道德玄言裏,渾渾渺渺,不知多少時光,一縱即逝。

忽地季寥驚醒,耳邊仍是河水嘩嘩,可是他又覺得,世間正生出某種奇妙的變化,說不清,道不明,卻又變化明顯。

在一片思索中,季寥聽到一陣佛音。

一位僧人走來,對他道:“你若有來生,定當輪回不寐。”

僧人如皇者一般,飄然遠去。

季寥隻見到他頭上有光圈,圓滿無極,那是證就無上正果的表象。如果皇者是道尊,那麽僧人便是如來。

如來不是某個人,而是一種境界,那也是修行的盡頭。

佛音伴隨那句話,如溫水澆灌季寥。

季寥覺得自己快要飛起來,飄飄渺渺,忽地一怔,出現在太乙峰山腳下。確切的說,他半隻腳還在太乙峰境內。

抽出半隻腳,一時輕鬆,一時悵然。

他好似做了一場大夢,可是他深深清楚,那是實實在在的經曆。

青玄太乙峰,他興許已經見到它的神秘了,可僅是如此麽?

他細細思索此前遇到過的那些人和事物,白衣如雪的男子、少年道者、天河、清水真人、猴子、佛掌、皇者、僧人。

突然間他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塊石頭,還有那一株草呢,這都可以說是他曾經的軀殼,總不至於在世間泯滅痕跡了吧。

季寥深深意識到,找回石頭和草,對於他有極大幫助,或者說那將是他的一個罩門。

少年道者顛因倒果,讓他去經曆那一切,絕非無心為之,當是有意。

季寥明了自己過去,雖然有更多迷惑不解,但也得到許多信息。他的出身來曆,確實非比尋常,難怪神主會認錯他,興許他以為自己就是那些人中間的某一個。

不過少年道者當排除在外,畢竟僅憑感覺,少年道者淩駕在所有人之上。

“天書,你出來。”此前季寥是感應不到天書的,現在又能感應了。

天書弱聲道:“季寥,我覺得我要死了。”

季寥道:“那你至少現在沒死。”

天書道:“我求你了,以後別帶我上太乙峰好不好。”

季寥哭笑不得,這家夥有了情感之後,怎麽慫成這樣。他道:“好了,下次不帶你,成了吧。”

天書猶猶豫豫道:“算了,你和黃泉宗主決戰時,我得在你身邊。”

季寥好奇道:“為什麽?”

天書道:“那將是一個契機,對於你和我都很重要。”

季寥略作沉吟,心裏推算,隨後道:“好像是這樣的,對了,之前你見到什麽沒有?”

天書道:“我被一股氣息定住,幾乎被泯滅掉,但是後麵發生什麽,我都不記得了。”

季寥幹脆把自己的經曆說出來,天書知道很多秘密,說不準能告訴他一點有用的東西。

天書沉吟道:“那一滴淚的來曆或許跟那位皇者有關,他的來曆我是知道的,那是太清嫡傳,八景宮的小老爺。”

季寥心中一動,暗道:“小老爺,趙真人也說過,她夢裏有一位小老爺傳授她道法,趙真人也是太上一脈,看來兩個小老爺都是同一人。”

季寥問道:“那位小老爺有多厲害?”

天書道:“我全盛之時,也奈何他不得,你說他有多厲害。”

季寥道:“那看來不怎麽厲害。”

天書憤憤道:“我以前可是命運,芸芸眾生的枷鎖。季寥,你別太過分,換做以前,我一定叫你往東,你就不能往西。”

季寥道:“那命運無所不能,你又怎麽落到這樣的地步?”

天書頓時無語。

季寥逗了逗天書,心情舒暢不少,又問道:“那個白衣如雪的男子和少年道者呢?”

“不知道。”

“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不知道。”

季寥道:“好吧,那個僧人呢?”

天書道:“結合你在廟裏的經曆,應當是地藏無疑。他身為婆娑三聖,同世間有情,因緣甚深,顯化世間,渡了你一次,不見得多稀奇。廟裏的人,大概也是因為這個緣由,才誤認你為地藏。不過地藏怎麽成了世尊,我也弄不明白。”

季寥道:“看來許多事情都能解釋通了,興許最後的謎底,黃泉宗主能為我們揭曉。”

他目光幽幽,穿過無數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