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有很多層空間,互不相通,季寥到了廟裏,心魔大法受到了壓製。但又感到很是自如,因為他是廟的主人。

四大僧王在廟裏很下麵的一層空間裏,並不大,空空****,甚至沒有元氣。

季寥到了裏麵,都覺得很清苦。

四大僧王盤坐在空間的中央,麵容枯槁,像是要入土的老人。

季寥一出現,他們就一起看過去。

紛紛見禮。

他們行動還是自如,但那種垂暮的衰朽氣,已然掩蓋不住。

季寥看向定自在僧王,問道:“你們怎麽了?”

定自在僧王道:“黃泉宗主殺死月光菩薩,從他手裏拿到了佛舍利,並憑借佛舍利,隔空重創了我們。”

季寥心裏一突,他回廟裏,就是為了取得佛舍利,圓滿佛法,如此一來,他這一步卻是卡住了。

他也不是很遺憾,即使沒有佛舍利,他也能修行高深的佛法,隻不過時間會比他預料的久很多。

因為現在他隻能依靠自己,不再似之前,有天書幫忙。

季寥道:“你們的傷勢怎麽樣?”

四大僧王心中一暖,佛舍利丟了,世尊並未顯得在意,而是先問他們的傷勢,這是大慈大悲的佛心體現。

“不妨事,我等氣息衰朽,卻可趁此修煉生死轉輪大法,一旦練成後,我們法力定會更勝從前,屆時再同世尊合計取回佛舍利的事。”定自在僧王說道。

季寥微笑道:“不必了,既然沒有佛舍利,我就依靠自己修煉。”

定自在僧王道:“世尊自有佛性,但要修成無上佛法,非是一朝一日之功,是怕耽擱越久,越容易出變故。”

大辯僧王道:“不然,世尊沒有佛舍利,亦有另一個辦法使世尊快速修成無上佛法。”

定自在僧王神色一動,說道:“確實還有一個辦法,隻是此法凶險無比。”

季寥略感好奇,問道:“什麽辦法?”

定自在僧王略顯猶疑。

大辯僧王道:“廟最下麵一層空間,乃是昔年靈山的邊角材料,取自無何有之鄉,裏麵一無所有,既無宇,也無宙,世尊進去和出來時,都會是同一刻,但因為裏麵一切皆是虛無,刹那即是永恒,如果意誌稍有鬆懈,很可能直接精神崩潰。”

季寥沉吟道:“有沒有更詳細的資料?”

定自在僧王見大辯僧王都說了,於是點出一指,有蓮花生,落在季寥麵前。

季寥嗅到蓮花香,立即得悉了那一層空間的所有資料。

他淡然道:“我便去那裏修煉。”

四大僧王沒有阻止,他們都很清楚,世尊之所以是世尊,便先要受世間極致之苦厄。

這和凡人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是一個道理。

廟裏的空間,隻消知道了地方,季寥都可以去。

他不想等了,直接去那一層空間。

非是季寥太過急迫,而是太過瞻前顧後,反而更動搖意誌,不如以一顆無畏心,去經受磨礪。

穿過一層屏障,季寥全身暖洋洋的,他仿佛進入溫泉裏,然後突然變得極冷,他甚至聽到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像是金鐵交鳴。

五感不斷經受極端的考驗,直到季寥豁然間,收束掉所有的念頭,一切方才歸於平靜。

這裏麵其實什麽都沒有,他遭遇的感受,實際是自身感覺的無限放大。

正因此處無所有,他一進來便成了“有”,在極致的“無”襯托下,任何“有”都不可思議的顯著起來。

季寥在關鍵時刻,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遭遇的根源,進入深沉的禪定。

否則他可能會被那些恐怖的極短感覺,折磨得發瘋。

當他念頭定住時,整個人便如石頭一般,沒有情緒起伏。

可是這樣一來,他沒有了念頭,便和死物沒有區別。

這裏沒有時間的概念,或許會讓他直接迷失掉自己,失去對自我的認知。

念頭再度泛起,紛雜的五感,再度開始折磨季寥。

但他想明白這件事後,便決定繼續接受這種考驗,直到撐不住,再度進入禪定。

在這個空間裏,折磨季寥的便是他自己。

當他想起人生經曆的種種美好時,簡直如登極樂,可是很快便會陷入無邊的悔恨和遺憾中。

因為美好終歸會逝去,當時的一點點遺憾,此際都會化成無邊的痛苦折磨。

念頭並不是一念生一念滅,而是如海裏的水,到處都有起伏。

無字經的經文奧義,便參雜在那些念頭中,飄忽不定,十分雜亂,東一個,西一個,不成係統。

季寥於是一字字的去尋找經文,每找到一個,都在痛苦折磨中,將經文的奧義牢牢記住,化為身體的本能。

每一字經文被記住,都會化為妙不可言的玄機。

無字經的字便是意,記住了便等於理解。

其所以無字,正是其玄關所在。

無字者,無字之形也,其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理解無字經後,自然也不記得經文的字。

一邊修行無字經,一邊經曆情感放大帶來的痛苦。

季寥時而嚎啕大哭,時而歡笑不止。

半邊臉悲傷,半邊臉喜悅,有時候,七情六欲同時顯現在臉上。

每到這種時候,都是他心魔大法最洶湧澎湃之時,直接蓋過太上劍經的道境,想要徹底占據季寥的內心。

季寥體內的三種力量,分別是魔力、道力、佛力,而魔力顯然占據著上風。這不是簡單的因為他修成天魔法身的緣故,而是季寥自己離不開人世間的情欲。他有情有欲,自然六根不淨,道心不平。

可他改不了自己,他就是那個活生生的季寥,而非斷情絕欲的神聖。

當季寥的精神世界,不停泛起波瀾時。

天書所化的精神之繭,竟開始汲取季寥的情欲念頭。

繭裏的氣息波動愈發趨於強烈,一根看不見的線,將季寥同繭聯係起來。季寥能感受到繭裏的氣息,很是飄渺溟濛,不可言說。

玄之又玄,妙之又妙。

而季寥的情欲念頭,竟也影響到了繭,那種飄渺溟濛,漸漸隱去,氣息變得起伏不定。

繭裏藏有的事物如同一麵鏡子,如實的將季寥所有一切反應出來,那像是另外一個他。

某一刻,繭子開始破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