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寥收回落在趙真人身上的視線,微微一笑道:“是啊,你們確實很有緣分,隻可惜你現在不可能見到她。”

趙真人道:“你說的話很有意思。”

她笑靨依稀,季寥不自覺回憶起曾經遇到那個明慧瀟灑的女子。

他又深刻意識到,現在不是追憶故人的時候。

季寥道:“你也很有意思,我知道從我一來上德峰,你就在注意我了,是因為太上劍經麽?”

趙真人認真聽著季寥的話,直到他說出最後一句,她微微訝然道:“你比我想象的要坦誠直白。”

季寥道:“我沒有瞞著你的必要,而且也瞞不住你,因為我能感覺到你的氣機變化。無論是你開始氣機是潛龍勿用時,還是鬥法時或躍在淵,我都能感覺到。”

潛龍勿用是隱喻事物在發展之初,雖然勢頭較好,但比較弱小,所以應該小心謹慎,不可輕舉妄動。這是指趙真人一開始被鬼大法天象地壓著打的表象之下的真實情況。

或躍在淵,是指龍或躍上天空,或停留在深淵,表示隻要根據形勢的需要而進退,便不會犯錯。說明趙真人的氣機,都是隨著當時鬥法的形勢變化。

自己沒有錯誤,就可以等待對方犯錯誤,然後抓住,一擊致命。

但如果沒有這一層感應,外人是沒法了解其中的真實。

他頓了頓,接著道:“你也應該能夠感應到我的。”

趙真人道:“是,因為你修行了太上劍經,所以咱們之間的關係,其實遠比正常的同門師兄妹要密切。”

季寥輕輕頷首,然後問道:“如果我說我沒有修行太上感應篇,便修成了太上劍經,你信麽。說實話,能練成它,我也有些稀裏糊塗,算是在有意無意間將其練成。”

趙真人嫣然道:“我相信你沒有對我說謊,但你說的話,未必是事實,或許你無意中修煉過太上感應篇,可你並不自知。”

季寥道:“太上感應篇應該是你們的獨門秘法,它難道流傳出去過?”

“沒有。”趙真人道。

季寥微笑道:“這就對了,也不可能是你們太上道宗的人親自教會我的,對吧。”

趙真人道:“是。”

她清眸流出一絲淡然,又道:“事實就是你修成了太上感應篇,方才能修成太上劍經。”

季寥道:“便沒有其他可能?”

趙真人道:“不會有其他可能,這是無可置疑的事實。”

季寥見她如此確鑿無疑,不由心道,莫非我修行法之中有一門是太上感應篇。

他細細思之,自己此生在修行太上劍經前,隻修行過青玄的基礎練氣決以及自創的無形劍訣,這些皆不可能是太上感應篇。

季寥道:“但我確信我沒有修行過太上感應篇。”

他的回答,同樣確鑿無疑。

趙真人怔了證,她能體會到,季寥的回答跟她的說辭一樣堅定,那是對既定事實的絕對確認。

她道:“這件事,不必細究。在我知道你這個人之後,於我而言,已經在心中承認你是太上道宗一脈,所以,我希望你接受這個身份。”

趙真人盯著季寥,充滿希冀。

季寥微笑道:“好,我接受。”

趙真人微微一愣,她道:“你真的答應了?”

季寥如此爽快利落的回答,反倒使她古井無波的道心生出波瀾。

她有把握勸說季寥接受,或者強迫他接受,可是料想不到,季寥會如此爽利答應下來。

季寥道:“青玄很好,我不會背離它,不過你也很不錯,我也願意跟你成為同門。”

趙真人皺眉道:“你若是想同時拜入青玄和我派,這是不可能的。”

季寥微笑道:“我不會一生一世都在青玄,因為我現在有一種預感,青玄不是我此生的歸宿。”

趙真人道:“我明白了,你是想在離開青玄之後,加入我太上道宗一脈。”

季寥緊緊盯著他,輕輕道:“可以麽?”

趙真人點了點頭,道:“你是值得讓我等待的人,但我的耐心也有限,若是我耐心失去後,你仍舊是青玄之人,那隻能說明你和太上道宗有緣無分,屆時我不會讓別派之人,身兼太上劍經行走世間。”

季寥道:“你不怕我是故意拖延,或者在此期間,我突飛猛進,成長到你都奈何不得的地步,屆時反悔?”

趙真人神情淡然道:“若你心存此念,那你便沒資格加入我太上道宗。至於我將來能不能奈何你,這件事更不用說,你進步,我也會進步。我不會讓你趕上我。”

她平靜的話語,竟是無比的自信。

“她絕不是自負的人。”季寥心道。

他含笑道:“你我是否有緣法,將來便知道了。”

趙真人道:“我也希望如此,不過你得記住,我的耐心有限。”

話說完後,兩人相對無言。

趙真人本就不是多話的人,她見季寥默然,便準備離開。

季寥似乎察覺到她的去意,說道:“你還記得適才我看你的眼神麽?”

趙真人道:“我的記性很好。”

季寥道:“你知道原因麽?”

他不等趙真人問,回道:“我記得你的樣子,記得你的名字,但我知道,你還不是我認識的你。”

趙真人好奇道:“這麽說你之前說的朋友,便是我?”

季寥道:“是的。”

趙真人道:“為什麽告訴我這些?”

季寥道:“我突然間生出妄念,希望你成為我認識的你之後,還記得我。”

趙真人灑然一笑道:“我明白了。”

季寥悠悠道:“如此甚好。”

趙真人道:“我拜入太上道宗時,我師父就告訴我,我會死。但死亡不是人生的結束,而是另外一個開始。現在你說的話,讓我明白了一些東西,謝謝。”

季寥沉吟片刻,問道:“我想知道,你師父又是誰?”

他隱隱察覺到,太上道宗和自己有一層難以言喻的聯係,比血脈更緊密的聯係。

趙真人道:“很多人都以為我師父是上一任的太上道宗宗主,其實不是。他不是此間人,我隻在夢裏見過他。我不知道他的名姓,隻清楚夢裏他身邊有兩位仙童,都稱他為‘小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