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寥感受到皮膚出現一絲灼熱的痛楚,這是他修行以來,很少遇到的感覺。

三災中的火災又在此時爆發出來,即使他領會了生死色空的法意,也沒法在成神的大動靜下瞞過茫茫上蒼。

這場劫,他終歸是要過的。

隻是季寥沒能等到將帝經收集齊全,更沒將無字經徹底領悟,所以並沒有十足的把握。

人生本就是充滿意外和波瀾的,季寥沒有任何沮喪。

不過這次的意外可不止身上燃燒的火焰,還有風。

季寥清晰感知到,從頭部往腳部流淌著一股罡風,血肉和骨骼在此刻出現剝離,骨節之間發出清脆的風鳴,並且隨之震**。

那和虎豹雷音對肉身的洗滌完全不同。虎豹雷音是使人脫胎換骨,洗精伐髓的玄妙聲音,而這股風發出的聲音十分卻在消融季寥的骨骼和血肉。原本緊密如金剛鑽的骨骼開始變得疏鬆,百煉不化的血肉,也變得脆弱不堪,而且風助火勢,火災在季寥體內,爆發得比此前感受到的任何一次都要凶猛。

好在季寥現在不是一個人,也不止有慕青幫他,菩提老樹的靈力透過句芒之心源源而至,季寥的法相越來越凝實,眉毛鼻子嘴巴皆變得和他真身一般無二,但法相凝聚成法身,依舊不夠消化菩提老樹的靈力,還有大部分順著冥冥中的聯係進入季寥體內。

季寥毫不客氣的接收這股靈力,跟慕青一起全力煉化。

即使有法身分流,季寥收到的靈力依然如滾滾江河。他不敢有任何大意,因為一旦煉化速度跟不上靈力的湧入速度,靈力就會逸散四周,點燃現今周圍繁雜的氣機,導致一場驚天動地的大爆炸。

季寥的血肉和骨骼在風和火的考驗下,不斷消散,但在他煉化菩提老樹的靈力幫助下,又不斷重組。

沒有人可以想象季寥現今遭遇的痛苦,那是千刀萬剮都沒法形容的。

不過慕青的痛苦要比季寥輕得多,因為肉身是季寥的,而不是她的,饒是如此,她也受到了很大的壓力,因為她和季寥的心靈間是有一層神秘聯係的。季寥沒有被痛苦打倒,他正在不斷感受風火帶給他的巨大折磨。

另一邊讓他欣喜的是,正因為風災和火災的降臨,導致他肉身一次又一次突破自身的極限,從而不斷煉化和引導更強的靈力,法身成神的過程因此變得順利起來,句芒之心漸漸和法身融合在一起,如絲如縷的天地法則正通過句芒之心凝聚在季寥的法身體內。

確切的說那已經不是法身,而是一個神靈胚胎。

而季寥肉身已經完完全全被一層火焰包裹住,如同一顆巨大的繭。如果他能撐下去,最終也會如鳳凰一般,浴火重生,變得更加強大,生命力亦遠勝過去。

一開始,除了女郎和素秋早已得悉季寥要做的事情之外,沒有人清楚森林裏正產生一場驚人的異變。

但到了此時,天地間的變化已經讓許多動物都察覺了。

森林裏一絲風都沒有,所有的草木都朝著季寥和菩提老樹的方向低垂的。縱使嘯傲山林的猛虎,亦在此時低下了高貴的頭顱,朝著季寥他們的方向匍匐。

神祇的威嚴,在無形中擴散入整個森林中。

森林上空變得陰沉起來,有雷霆在其中醞釀。

驀然間,季寥大喝一聲,融合句芒之心的法身穿過火焰,進入了他的體內。

從外界看,便是兩個長得一般無二的人融合成了一個。

季寥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做,但他本能驅使著他,幹出這樣的事。

季寥的身體背部長出了兩個肉瘤,在龐大的靈力刺激下,肉瘤不斷生長,成為一對肉翼,不斷有火焰附著在肉翼上,變作光鮮亮麗的羽毛。

季寥自然而然往虛空上浮,吹動在四肢百骸的風俱從湧泉穴湧出,形成兩條青色的龍。

這正是傳說中木神句芒的形象,鳥身人麵,乘兩龍。

季寥變化成了木神的形態,他的心境一絲波瀾起伏都沒有。

高高在上!

他成了森林的掌控者,一草一木,一花一葉,乃至於森林裏的飛禽走獸,都是他的子民。

一圈又一圈的神靈氣機朝著四周擴散,如同波紋般。

季寥緩緩環顧四周,他的眼睛也生出驚人至極的變化,太虛天眼的能力徹底融入他的眼睛,成為他此時身體的一部分,他看到了森林元氣的走向,任何細微的生氣變化,都在他眼中一覽無遺。

他看著一棵古樹,立時就將其透視,古樹的年輪浮現在他的視線裏。

他又看向一棵鬆樹,立時就清楚了它還剩下多少壽命。

他掌管森林的一切。

季寥神念輕輕一動,便催發了一股生氣注入鬆樹體內,鬆樹更加蒼翠,壽命也隨之有所延長。

他以前固然有催生草木的本事,沒有此刻這般清晰直觀地掌握這個能力。

就像同樣是雕刻,他以前能在西瓜上刻字,現在卻能在米粒上刻字,那種精細入微的操控感,不可同日而語。

他足下的兩條青色的龍,全然是風組成的,完全受季寥的驅使。

季寥心念一動,足下的青龍便帶起狂風,將他送到九天之上。

那是層層密布的陰雲,有雷電不斷在其中閃爍。

季寥一拳轟出,正有一道閃電無情劈落。

這次的雷劫是神靈劫,亦是菩提老樹的化形劫,季寥準備一力擔下。

神靈的強大和修士的強大又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感覺。

季寥真正感受到足下那片森林對自己的支持。

從前他是一個人,現在他腳下還有一片願意為他付出一切的土地。

甚至季寥道心中也多出一片盎然生機的土地,上麵長著水火之花。他從沒有此刻這般踏實,且重新認識了自己。

神靈的生命是漫長的,寂寞的,但又悠遠的。

雷霆劈中季寥的拳頭,酥麻的感覺,帶給季寥一絲刺激,但這種刺激,也不過是普通人衝涼水澡的程度。

季寥對著上空的雷雲勾了勾手指,道:“還不夠。”

他試圖挑釁冥冥中驅使劫雲出現的意誌。

這不是狂傲,而是有所預謀。

他想知道這股意誌是否有自我的意識。

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

一道比此前粗壯數十倍的雷霆劈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