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平淌無聲,不會突然加快,也不會突然變緩,或許世上本無歲月,隻有過程,更或者是人的一種幻覺。

如今已經是臘月初八,從清晨開始,便看不到絲毫陽光,到了晌午,天空的雲層更是如厚厚的棉絮,給人一種窒息感,這種壓抑的感覺一直到了黃昏,天空裏開始飄揚飛雪。

雪落的時候,大多數人都沒感覺到有多冷,因為在此之前,他們已經有預料到,天將下雪。

冷是一種感覺,一種感覺的強烈與否,跟心裏是否有預期,有一定程度的聯係。太玄七絕此刻什麽感覺都沒有,他罕見的離開了已經陪他飄**多日的輕舟,到了岸上,盤坐在水邊,凝立不動,好似一塊石頭。

白雪落在白衣上,他的身形好似也腫了一圈,而他在水裏的倒影卻清晰照出他的麵孔,他的白衣。他身邊的流水杳然而動,仿佛春水,而他的倒影,仍如陽春三月時的風姿,充滿一種不可言喻的生機。

不知是這份生機讓水和春水相似,還是春水讓他的倒影感染上生機。

無論如何,這種奇異的景象發生在太玄七絕身邊,讓他身上有那麽一絲所謂的仙氣,遺世獨立,不知所止。

這一切的變化,都在夜幕徹底拉開時,變得不值一提。

黑夜仿佛能吞噬一切,風聲、雪落聲、水流聲都在此刻變得若有若無。太玄七絕身上的積雪開始融化,水中倒影的生機仿佛反饋到他身上,讓他在雪夜裏,成了一股暖意的源頭。

“思定則情忘,體虛則氣運,心死則神活,陽盛則陰消。”水波之中,有人翩然而至,渾身被黑色包裹,仿佛冥王。

他身上的氣息詭異、幽秘、陰冷,但說出的話,卻是道家的至理名言,恰恰在詮釋太玄七絕身上發生的一切。

太玄七絕從未見過黑山老妖,可他知道這個人便是黑山老妖,別人假冒不了。

事實上,每一個踏足登仙境的人,都會給人一種獨特的感覺,那是源於對性靈的磨練到了一定程度,會將自身的靈性自然而然流露出來。若是成就真正的仙佛,練成不死元神,這種靈性便如天上的星辰一樣,會不是發出一種光輝,佛家管這個叫慧光。長期在慧光下,自然而然也會增益自己的修行。

但太玄七絕沒有從黑山老妖身上感受到那種靈性,或者說對方沒有登仙境獨特的靈性,可對方身上潛藏的力量卻不遜色正常的登仙境修士,甚至猶有過之。

這樣的例子不是沒有,隻是通常會出現在妖魔身上,傳說中頂級的妖魔生來的力量便堪比仙佛,可是心境多是沒法跟丹成修士相比。

太玄七絕並不認為黑山老妖是妖魔,哪怕他確實也跟妖魔一樣肆無忌憚。一股陰冷幽邃的力量融入黑夜裏,他對這股力量熟悉而陌生,因為在宗門的典籍裏,他多次看到過關於這種力量的描述。

他聽人說過,黑山老妖修煉了魔道的至高寶典天魔經,直到此刻才確鑿無疑。

而且這股力量出現,讓他有種強烈的宿命感,直覺告訴他,一定要將這股力量連同眼前這個人徹底消滅。

這種宿命感,最終凝聚為不可遏製的殺機,轟然爆發出來,太玄七絕每一根發絲都被熾烈的殺機充盈,無風自動。

季寥立時明白了太玄七絕的變化由來,因為那股殺機,跟冥願的怨力有點像,可以說在冥冥之中,太玄宗曆代修士的殘留世間的執念在此刻發揮了作用。

太玄七絕的力量又提升了。

季寥心裏對慕青吐槽一句,“這次要是輸了,責任不在我。”

在陰陽合流的狀態下,慕青的人格本就異常柔弱,現在她知道那股殺機是針對自己的,知道自己理虧,幹脆一言不發,裝起死來。

季寥哭笑不得,但也不得不極度認真起來,這次的交手絕對要比預料的還要棘手。

用為學霸那一世的網絡術語來講,便是太玄七絕背負著曆代師長對慕青的怨念,在此刻爆種了。

太玄七絕自然沒有像季寥這般清楚始末,他隻知道自己好似在一股無形的力量推動下,又前進了一步,仙門不在如以往那樣遙不可及。但他來不及感受這股美妙,因為心頭生出更迫切的感覺,那就是徹底摧毀黑山老妖。

可是太玄七絕還未動手,便看到一個拳頭轟然到來。拳頭泛著詭秘的黑光,氣息洶湧澎湃,仿佛要吞噬一切,刺耳的魔音,讓他心中生出極度不舒服的感覺。

他從門中的典籍裏了解過這種拳法,叫做天魔殺拳,名字粗糙,但實則是極其縝密的拳法。

拳勁滔天而來,但實際上卻層層密布,風雨不透。

太玄七絕生出一種被孤立的感覺,好似無論逃向何處,都仍要被拳勁吞沒。但他為什麽要逃,心頭莫名生出熾烈的怒火,仿佛這天魔殺拳,反而讓他身上那股殺機變得更加猛烈。

太玄七絕一掌拍出,手上泛起星光,如同一座星海從他手裏打出。點點星光撲殺季寥打出的天魔殺拳的拳勁,如同星星之火,點燃點燃燎原。

季寥感受到自己放出的拳勁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消融。

“這是星辰真火?”季寥閃過念頭。星辰力量浩大剛正,對於季寥的天魔殺拳有克製的作用,但季寥估計這是太玄宗經曆慕青多次摧殘後,才研究出來的殺招。

因為氣機碰撞,導致天地間的氣機隨之變化,明明正下著大雪,天上直接冒出一道霹靂。

而這片湖泊也成了無形的黑洞,不斷吞噬四周的元氣,普通的修行者,根本沒法靠近這個地方,一旦靠近,立時就會氣息紊亂,走火入魔。

火焰往身上撲殺過來,季寥眼神微眯,天魔氣層層打出,將元佛三限的掌法奧義演化出來,不斷將火焰返本歸元。

但他沒能為此鬆一口氣,因為太玄七絕掏出一個棋盤,不斷放大。季寥亦被攝入了棋盤當中。

棋盤顯然是一件厲害至極的法器,裏麵布置有空間法陣,區域無限廣闊。

一枚白色的棋子,如同隕石一樣往他身上砸下來。

但這些都不足對他造成威脅,真正能對季寥造成威脅的是那股越來越猛烈的殺機,不斷往他身上縈繞,意圖侵襲他的心神。

隻是季寥卻莫名的興奮起來,久違的危險感覺,讓他覺得新鮮刺激。

這股興奮,自然也讓太玄七絕瞧見,他心裏很是不舒服起來,仿佛自己已經表現得如此強大了,但對方還是沒生出真正的畏懼感,讓他心理有所挫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