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二十年來,慕青沒能讓季寥不開心。甚至她都覺得季寥是她的克星,而且季寥也警告過她,不能再隨便害人,否則他就找個不見天日的山洞呆著,反正頂多是互相傷害而已。

沒法折磨別人,故而慕青一有機會就損季寥。

一宿又過去,東方將白。

季寥的房門被敲響。

不情不願起床,季寥這時倒是有些懷念四季山莊和白雲觀,至少那裏有人伺候,更沒人敢這麽早就敲他門,不讓他睡個好覺。

打開門,看見的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正是昨天聽他講故事的小沙彌。

“了緣,今天我不用做早課,你來叫我幹什麽。”他可還記得昨天找老和尚一心要了一天不做早課的權利,畢竟他那麽辛苦說服拳服寶光寺兩個和尚。

“了悸師兄,一意長老說你今天要挑一百桶水,讓你早點去挑水,免得晚了,就完不成。”叫了緣的小沙彌認認真真道。

季寥道:“那你回去給一意長老說,我已經在挑水了。”

了緣摸了摸小光頭,猶猶豫豫道:“可你才起床啊,了悸師兄。”

季寥道:“是啊,我是才起床,這跟讓你去給一意長老說我已經挑水了有衝突?”

了緣道:“這不是撒謊麽,了悸師兄你不是說出家人不能妄語!”

季寥道:“我有給你說過這個?”

了緣用力的點了點頭。

季寥也摸了摸光頭,說道:“我這是教你說方便妄語。”

了緣道:“方便妄語是什麽?”

季寥道:“就是不為功利心,隻是為了促進和諧,這樣的妄語是有功德的。你看你回去給一意長老說我已經挑水了,他肯定覺得我很勤奮,心情就會大好。他一心情好,別的師兄弟就不會被他罵,沒有師兄弟被罵,大家肯定高興,而且這樣我也可以繼續睡一會懶覺,皆大歡喜!”

了緣被他說了一大串,暈乎乎道:“好像有點道理。”

季寥摸了摸他的小光頭,說道:“所以快去一意長老那裏複命吧,記住照著我的話說。”

了緣就這樣迷迷糊糊的準備照著季寥教他的話去回複。

隨後季寥關了門,心想:難得不用早課,至少也得睡到日上三竿。

他剛躺下,還沒睡熟,又聽到有人來,聽腳步聲,不是了緣,而是一意長老。

為了防止被老和尚一陣耳提麵命的嘮叨,季寥使了個法術,從房間離開。一意長老敲了一會門,沒有聽到回應,又從窗戶外看了看房間裏麵,果然空無一人。

他心想再去放水缸的院子裏瞧瞧。

一意長老往那邊院子走過去,正在路上,便看到一僧挑著兩桶水正不疾不徐的往放水缸的院子走去,正是了悸。

“早啊,一意長老。”

“早。”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院子,一意長老一看,十口空著的大水缸已經滿了九口。季寥將挑來的兩桶水倒進水缸裏,正好第十口大水缸也滿了。

一口大水缸能裝十桶水,十口大水缸一滿,剛好裝下一百桶水,不多不少。

一意長老驚訝道:“了悸,你今天這麽勤快。”

季寥含笑道:“是的,十本心經我也抄好了。”

隻見季寥從兩隻袖子,腰間懷裏,一共掏出十本冊子,正好是十本心經,他將其遞給一意長老,道:“請你老過目。”

字跡整整齊齊,看著賞心悅目,一意長老也挑不出毛病。他拍了拍季寥肩膀,說道:“很好,這次的事就算這麽過去了,下次切記不要再那樣莽撞了。”

季寥點頭。

一意長老又突然問道:“你用什麽武功打的智淵禪師。”

季寥笑了笑,說道:“羅漢拳。”

一意長老沉吟一會,說道:“羅漢拳終歸粗淺了一點,遇到高手容易被抓住破綻。下次如果要動手,記得用菩提掌。既然都動手了,就當用厲害的武功,免得讓自己吃虧。即便打傷了人家,也可以再賠禮道歉不是麽。”

他滿是語重心長的神情。

季寥突然有點跟不上節奏。

隻見一意長老說完後,就雲淡風輕的轉身離開。

一出門,一意長老就把十本心經又數了一遍,嗬然一笑,上次陳員外不是要高價收了悸的手抄經文麽,等他上山禮佛時,當和他說說這個事了。

這又將是一筆不菲的收入。

一意長老一整天都是紅光滿麵,顯然心情極佳。蘭若寺的僧人們今天沒被一意長老責罵,也都高高興興做完一天的功課。

小沙彌了緣看在眼裏,不由佩服其了悸師兄。

原來方便妄語真的這麽管用!

唯獨季寥不是很開心,被打擾了兩次,回籠覺也沒心情睡了。

……

牽牛花長出嫩綠的藤蔓,百回千轉的繞著水井。了緣帶著三個小沙彌,圍著水井邊上即將給他們講故事的季寥。

因為心情欠佳,季寥今天講的是鬼故事。

“今天我要講的故事叫聶小倩,你們聽好了。”季寥慢悠悠道。

以了緣為首,四個小沙彌都正襟危坐,比聽佛經還認真。

“寧采臣,江州人,性情慷慨豪爽,品行端正。常對人說:‘我終生不找第二個女人。’有一次……”

聶小倩的故事並不短,季寥正說到聶小倩出場。他這不是原版的聊齋,又加了一些電影裏麵的內容,正講到小倩出場。他表述能力極強,將女鬼出場的氣氛渲染得活靈活現,語調也變得幽冷陰森。

嚇得了緣他們四個紛紛抱在一起。

此時暮色降臨,一陣陰風吹起,嚇得一個小沙彌不禁哇哇大哭起來。

季寥最是見不得小孩子哭,隻好去哄。

好一會,這個小沙彌才不哭了。

了緣大著膽子問道:“了悸師兄,世上真有女鬼麽,而且你說的這故事也發生在蘭若寺啊,聽著描述,很像咱們寺院。”

季寥道:“當然有鬼,我昨天……”

他突然想起,讓梅三娘日落之前回來,這都快日落了,也沒感應到她氣息。

這鬼終歸是他放下山的,總要負點責任,季寥便道:“你們都回去吧,我想起還有點事。”

“了悸師兄再見。”

小沙彌們便一個個跟季寥道別。

等他們走後,季寥又道:“你沒事刮陰風嚇小孩子幹什麽。”

剛才那股陰風自然不是無緣無故出現的,而是慕青幹的好事。

慕青咯咯笑道:“我看你講的起勁,幫你烘托氣氛。”

季寥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又道:“不扯這個了,梅三娘到現在都沒回來,你要不要跟我去瞧瞧。”

“好啊。”這次她竟罕見的沒有跟季寥唱反調,弄得季寥都愣了一下。

他道:“我們走。”

不過盞茶功夫,季寥便到了江州府城。

季寥開啟太虛天眼,尋找梅三娘遺留的氣息,很快就鎖定了一個方向。

“暗香閣。”季寥立在一處青樓門口。

他想起梅三娘說要見一個閨中姐妹,她是風塵中人出身,她的姐妹自然也是。梅三娘的氣息也是在這裏消失的。

摸了摸光頭,想著可不能就這樣進去。

他尋了個僻靜地方,換了一身裝束,立時便成了長發飄飄的少年郎。唇紅齒白,俊逸出塵。

到了暗香閣門口,立時有人招呼他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