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閃,雷鳴,狂風,暴雨。

最終天地間隻留下驚濤駭浪的一刀。

大浪可以淘盡千古,亦將慕青卷入其中。刀光比涼夜更冷,刀氣比月光清寒,慕青卻是這驚濤駭浪裏的遊魚。

她動了。

還有這驚濤駭浪,足以卷走一切的刀光也動了。

明明她是遊魚,在刀勢麵前十分渺小。但慕青一動,刀勢隨之而動。她帶動了季寥這淘盡千古風流的一刀。

季寥心裏一沉,知道她以絕對的力量,占據了上風。這不是憑借一腔熱血,便可以扭轉的。但他除了一腔熱血,還有什麽。

……

“法主,我瞧著池塘裏的魚,得了一佛偈。”妙色同法主並肩於那爛陀寺一處湖波邊。

好似今夜月色正好,連法主都不願意宅在藏經閣了。

法主道:“說。”

妙色微笑道:“魚兒水中遊,仿佛月色動。”

他轉頭看向法主,說道:“你瞧如何。”

法主道:“一般。”

妙色仿若生氣,說道:“那老和尚你倒是做一個絕妙的佛偈出來。”

法主笑了笑,指著妙色道:“月光如水照禿頭,清光漏指縫。”

妙色道:“你也是禿頭。”

他話剛說完,就看到法主頭上滿是烏青的頭發。

他不由驚訝道:“老和尚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了。”妙色明白表麵上法主是瞬息間長出了頭發,實際上表示他對血肉的控製力已經匪夷所思,別說長頭發,便是斷肢重生,都是眨眼的功夫。

法主悠悠道:“百尺竿頭須進步,十方世界是全身。”

妙色道:“好和尚,你怎麽做到的。”

法主道:“無非是多用了些心。”

妙色道:“休要唬我。”

法主微微一笑,便道:“有人教了我如何修行到金剛不壞境界的辦法。”

妙色忙道:“這法子你總得教我。”

法主搖了搖頭。

妙色道:“你不教,我就來試試你這金剛不壞有多玄妙。”

他一跺腳,湖波**漾起來,有許多水珠出現,紛紛揚揚打向法主。這每一滴水珠,都有一牛之力。這是金剛秘法,但比起法主的金剛不壞,還是頗有不如。

法主笑道:“靈飛派的季笙小友來了,我們去看看。”

那爛陀寺的山門,季笙被守夜的僧人攔住,正詢問她深夜造訪的緣由。

好在季笙將身份木牌亮出來,所以僧人們知道她定是寺中貴客,見她深夜前來,雖然奇怪,但還隻是詢問。

季笙有些等不及,但還是沒有硬闖,道:“我要見妙色大師。”

她剛說完。

便聽有人道:“阿彌佗佛,老衲在這裏。”

月光盈盈下,隻見法主和妙色都到了他們旁邊不遠處。守夜的僧人們紛紛行禮。

少女便道:“還請妙色大師和法主去救救木真子道長。”

妙色驚訝道:“怎麽了。”

少女道:“一個可怕的女人正在和他交手。”

妙色道:“在哪裏。”

以他和法主的能耐,周遭數十裏若是有了厲害人物交手,不至於察覺不了。

少女立時閉上眼,心有感應,指著一個方向道:“就是那邊。”

妙色和法主立時運起法眼觀望,可是毫無所獲。

他道:“那邊似乎沒有什麽事。”

法主沉吟道:“我們過去看看。”

少女忙點頭道:“還請法主和妙色大師信我。”

法主對僧人們道:“你們好生戒備,一有動靜,立即示警。”

僧人們道:“謹遵法旨。”

法主對少女一指,她腳下生出雲氣,再回過神,已經是高空上了。

少女不由暗暗佩服,都說法主神通廣大,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大叔你可要撐住。她所見畫麵,隻覺得那女人極其恐怖,所以才會如此憂心忡忡。

妙色立在雲上,看向季寥和慕青交手方向,說道:“果然有蹊蹺,有人布下了幻界,才瞞住了我們。”

妙色對少女和法主道:“我先去破幻界。”

法主頷首,道:“你小心一點,隻怕布下幻界的人非同小可。”

……

季寥的刀光被慕青輕易帶動,隻見她笑道:“你救兵快來了。”

他心中一動,不知誰能在此時感應到他出危險。

但他深深了解慕青的可怕,自己最多不過一死而已,何必連累旁人。季寥氣血沸騰起來,雷音呼吸法震動全身,連帶體內的法力都一起接受雷音的震顫。

他刀法劃出玄妙至極的軌跡,正是元佛三限的如如不動。

慕青帶動他刀光的奇異力量起了一絲波瀾,她道:“菩提多羅複生我都不怕。”

隻見慕青陡然抬起雙手,恐怖的掌勁爆發出來,即使如如不動有借力打力的玄妙,在這威猛至極的力量下,亦是徒勞。

四兩撥千斤,也得有四兩才能撥動千斤。

季寥深深感受到力量上的差距,實在不是簡簡單單境界就能彌補的。

這次比跟白海禪交手那次還要讓他絕望,不同的是,慕青根本沒有置他於死地的打算。她是抱著將自己徹底鎮壓的想法,絕不會重蹈白海禪的覆轍。

季寥深深清楚這一點,知道慕青仍是忌憚他神魂可能爆發出的巨大潛力,因此不肯給自己魂魄脫離肉身的機會。

故而到現在為止,他都沒有受到重大的打擊。

這也是季寥可以利用的地方,他更是在想,自己能不能找機會再次重演對付白海禪的故事。

元佛三限自然而然演化出歸元,試圖將慕青的力量捕捉到,分析其可能存在的破綻。

但是慕青的力量既強大又圓滿,根本不是歸元可以收納的。

季寥刀法再變,這次是化天。

化天一式倒是起了一些作用,將慕青的力量化解了一部分,但仍有綿綿泊泊無可抵禦的力量朝季寥襲殺來,他的刀光在慕青的掌勁下仍是七零八落。

慕青輕笑道:“你這浪淘盡千古風流,也不過如此。”

季寥不為所動,刀光響起驚雷,刀氣破開音障,迅捷無比的刀光仿佛從地平麵躍起的一線光明,在人毫無覺察的情況,便已經撕裂天幕。

絕世劍術——劍氣雷音。

此時此刻,哪怕是李希白在場,都不得不承認,這是當今世上最強的劍氣雷音。

一滴血珠在虛空飄散,化為輕薄的血霧。

慕青看著手指尖細微的傷口,道:“你要是有把絕世神劍,隻怕我這傷口還要再深一點。”

季寥淡淡道:“有此刀,足矣。”

慕青冷笑道:“嘴硬,讓你看看什麽才是真正的天魔經。”

慕青身上湧起一股奇特至極的氣息,天地一下子幽暗起來,天邊月色正朦朧。

季寥往慕青望去,隻見她身周有一層無形的氣罩,內裏黑暗,外表照著一層淡淡的光暈。

恐怖強絕的氣,讓季寥再度有為肉體凡胎時溺水的感覺。

呼吸都開始不順暢起來。

他心裏漸漸滋生黑暗,有種無能為力之感。

雷音震顫,體內法力震動,驅散了內心的黑暗。

季寥不能讓慕青將氣勢無止境的攀登上去,一刀橫空,融入虛空裏。再出現時,劈中慕青周身的氣罩。

他一落刀,便有一種力量不斷被汲取的感覺。

季寥隻感覺體內的天魔氣紛紛往慕青的氣罩湧去。

“江河入海。”

他體內的天魔氣規如若是江河,慕青便是肆意汪洋的大海。

天下萬千江河,無論多麽寬廣,總是要入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