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寥一刀緩緩刺出,腳步滑稽,如同醉漢。

他人也麵色酡紅,眼神似有迷蒙,悠悠道:“你有千劍萬劍,我隻一刀。”

原來他適才回憶起當初魂魄離體點殺白海禪那一指,以那一指之玄妙,將劍氣雷音融合進去,竟而臨時創出一招刀法。

當初白海禪在那一指之下,便萬劫不得翻身。

今日季寥這一刀,落在少年魔王眼裏,亦仿佛煉獄一般。

季寥這一刀不管那萬千水劍,隻問那少年魔王。

刀固然極慢,但其中所發的氣機,卻將少年魔王鎖定。如果少年魔王稍有異動,便會被刀光徹底籠罩。

何況以少年魔王的心高氣傲,天地之大,無人可以使他退卻半步。

他不但不退,還要進。

手掌往下一壓,便有無數水劍合攏,要將季寥徹底壓塌。

在這生死立判的時刻,趙希夷沒有讓季寥獨自承擔。她踩著希夷步,一劍斬出,便有一道湖泊似的劍光出現。

如盈盈一水,脈脈不語。

趙希夷麵色沉靜,晉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劍道境界中。

當此之時,兩人同時目視對方。

此刻他們真正做到了生死托付,心有靈犀。

無關情之一物,隻是彼此間的信任,讓他們超越了過去的自我,抵達一個嶄新的境地。

趙希夷的劍是光,季寥的刀便是黑暗中的影。

光明越盛,隱藏住的暗影便越是石破天驚。

少年魔王亦不由為他們刀劍交織而動容。合攏的水劍先對上後發先至的湖泊似的劍光,水劍以摧枯拉朽之力,要將趙希夷的劍光**平。

但突兀一刀,帶著雷霆之勢生出,恰好是水劍舊力未盡、新力未生的交替時刻。

一刀破空,毫無阻礙的刺進少年魔王的胸膛。

季寥殊無得色。

刀刃顫動,一股強的可怕的勁力散發開來,季寥身子不由被震飛。名喚“秋水”的神兵斷成兩截,往下空栽落。

少年魔王嘴角流出一絲鮮血,很快消失不見。他已經不記得上一次受傷是什麽時候了。

趙希夷半空拉住季寥,兩人仿佛翩翩蝴蝶般在空中旋轉,終於化去了少年魔王的恐怖力量。

少年魔王指頭流出黑色的玄氣,欲要化出蛟龍一般的怪物出來擒拿兩人。

一串佛珠憑空而降,砸中那團黑氣。

劇烈的爆炸出現,佛珠在空中化為齏粉,同時少年魔王的玄氣也消失不見。

“菩提心功。”少年魔王瞧著淩空飛渡過來的妙色道。

妙色將身上袈裟脫下,往少年魔王擲過去,頓時袈裟不斷放大,似要遮雲蔽月一般。

“遮天大法。”少年魔王的拳勁將袈裟打碎,背後是一輪圓月,顯得無比莫測。

接下來妙色又打出一掌,踢出一腳,點殺一指……

種種奇功密藝皆被妙色熟極而流的施展出來。

季寥自問他亦是身兼多門絕學的奇才,但比起妙色之廣博,仍是遜色不少。而且明顯可以看出,妙色將每一門絕學都練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最後以一招真空手印結尾,如此一來,妙色已經跟少年魔王過上了三十三招。

也正是三十三門那爛陀寺的上乘絕學。

其中每一門絕學,流露出去都可以教修行界瘋狂,但沒有任何一門絕學,能夠讓少年魔王抵擋不住。

不過接下最後一記真空手印後,少年魔王似乎已經無心戀戰,白衣飄飄,踏月而去。

待他離去之後,妙色才一口鮮血狂噴出來。

季寥他們上去將妙色扶住,妙色微笑道:“沒事,這下子可以用傷勢當借口找老和尚要回我的大還丹了。”

他剛說完,嘴裏便被塞進一枚靈丹,入口即化,傷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

妙色不由神色沮喪,但還是問道:“趙宗主你喂貧僧吃的又是什麽靈丹。”

趙希夷道:“我派祖師煉製九轉金丹時留下的廢丹,不能提升修為,但治好你的傷勢還是綽綽有餘的。隻是裏麵還有丹毒,你自己去化解吧。”

趙希夷此舉一下子讓妙色的算盤落了空,使他還得運功化解丹毒。妙色不由大為鬱悶。

季寥又道:“多謝大師相救,否則今夜還不知道如何擺脫那位少年魔王。”

妙色道:“你們鬧出這麽大動靜,貧僧自然感應到了。別看貧僧受了傷,那家夥也不會好過。”

趙希夷點頭道:“適才木真子道長那一刀已經傷到了他,後麵大師又讓他加重了傷勢,短時間內,他應該不會再出現了。”

妙色不由神色懨懨,他本以為自己獨力打傷了那魔王,結果還是季寥先拔了頭籌。這樣一來,他跟魔頭的差距,又得重新計量。

妙色仍是保持微笑,問道:“趙宗主和木真子道友怎麽遇上那魔王了。”

季寥道:“我也是後麵才來的,此事當問趙姑娘。”

趙希夷道:“我出來閑逛,見得這大佛氣派,便來賞玩一番,哪知道那少年魔王也到了這裏,他瞧見我,便非要我做他妃子。我自然不會答應,就開始跟他精神交鋒,鬥到一半,木真子道長便來了。”

妙色道:“那佛像不過是我寺一位高僧以大法力修建用以鎮壓洪水的,魔王到底是為了什麽,貧僧想他應該是有目的才對。”

趙希夷道:“我亦是如此猜想,莫非佛像裏還有什麽秘密。”

妙色道:“我們在這裏瞎猜,不如你們隨我去寺內問法主,他肯定知道。”

趙希夷道:“好,我也沒見過法主,趁此機會,便去拜訪一下他老人家。”

妙色道:“木真子道友你呢?”

季寥道:“我得回去看看季笙她們,這魔王突然出現,我怕她們出什麽狀況。”

妙色道:“這樣也好,那我就和趙宗主去見法主了。”

季寥緩緩點頭。

他們各自作別。此處離無憂城本來也不遠,片刻後季寥便到了他們居住的禪院裏。蓮葉搖曳,水風清涼,小樓的燈火卻亮著。

少女聽到動靜,便開窗,正好看到季寥。

她喜道:“大叔,我正想說你怎麽還不回來哩。”

季寥見到少女沒事,便放下心。

眼神掠過一片蓮葉,微微一凜,便道:“不知哪位朋友到訪,還請現身一見。”

季寥如此一說,少女便好奇,從樓上飛下來。

陳小寒亦從另一間房子出來。

那蓮葉之間,直接漂浮起一團水藻般的怪物。陰測測道:“屬下陰九重見過魔主。”

“魔主?”季寥頗有些意外。

陰九重道:“我們旁門左道之人被道佛兩家視為魔道邪道,你是我們的領袖,自然是魔主了。”

它又道:“如果魔主大人不滿意這個稱呼,可以另外說一個稱號。”

季寥道:“我怎麽成了邪道領袖,這事我自己都不知道。”

陰九重道:“魔主大人斬殺了天師教的白海禪,修為蓋世,我們萬千左道之人,都為此心服口服,願意受魔主大人驅使。隻求魔主大人,能幫我們緩解一下身上的痛苦。”

它這樣一說,自是知曉季寥身負天魔氣無疑。

可季寥想不通,他身負天魔氣的事怎麽給左道之人知曉了。白玉魔和無相魔已經死了,慕青當日並未看出他身負天魔氣,那麽隻剩下天魔祖師很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