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寬大的車廂正在道路上平穩的前行,如果仔細觀看,便會發現隻有一頭牛在拉動車廂,而這輛牛車行進的速度竟不比一日千裏的駿馬慢。

車廂裏坐著一男兩女,趕牛車的卻是一隻猴子。隻不過它穿戴人類的衣冠,若不細看,倒是很難瞧出來。

陳小寒道:“為什麽我們不直接用道法趕路,照現在這樣的速度,起碼還有十天的路程。”想來這個問題她憋了很久,直到此時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季寥微笑道:“猴子和水牛都是有大神通的妖魔,我們用道法趕路,莫不成也要解開它們身上的禁製?如果不解開禁製,還得我們帶著它們前行。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我反正不願做。”

少女掩口笑道:“師姐,大叔說的有道理,要是我們帶著它們趕路,豈不是它們成了乘客,我們成了車輛。”

陳小寒想了想,經少女這麽一說,她也覺得怪怪的。她又道:“確實有些道理,不過這兩個化形的妖王怎麽會落在你手上?”

季寥便將事情說了一遍。

陳小寒麵色古怪道:“你的意思是,這兩妖王是白落在你手上的。你這運氣也太好了吧。”

少女笑道:“那玄蛇也真倒黴,明明想來個禍水東引,結果還是把自己賠了進去。”

季寥道:“這也不單是運氣,如果我不是事先有了警惕,當日便是另一番結果。”

少女頷首道:“仔細想來,那天要不是你叫我們都下了山,艾沫艾珂她們可就慘了。”

他們正閑話間,猴子突然從外麵掀開車簾,說道:“道長,有一件事不對勁。”

季寥道:“怎麽?”

“你出來瞧瞧。”

季寥便出車廂,猴子指著前方一個趕路的行人。

那是個青年文士,背上掛著一柄古劍,約有三尺長。頭發用一條金絲帶束起來,著一身寬鬆的墨色長袍,步態悠然。

他不疾不徐,很快牛車就超過他。

季寥回頭一望,果真是個麵如冠玉的公子。

猴子道:“這一路上,我已經第三次瞧見他了。”

“嗯。”他不禁回頭張望那個青年文士,對方似乎知道他在看他,便微笑示意。

從頭到腳,看不出此人有修為在身的樣子。

但牛車速度極快,一路上居然能遇上他三次,說明他絕非俗人。

而且季寥之前,似乎也並未感應到他的存在。

再仔細觀察他的步伐,季寥才發現此人一個足印都沒在路上留下,氣流到了他的身體,亦將他視如無物。

隨著牛車越去越遠,那青年文士,亦化作一個黑點,消失在季寥的視線中。

翻過數重山水,忽聞水聲潺潺,一條銀白的瀑布衝奔下山,好似蛟龍一般,此刻陽光溫煦,照見瀑布下的水潭,立時五彩繽紛,實是說不出的美麗動人。

少女道:“大叔,我們去瀑布下玩一會。”

季寥緩緩點頭,答應下來。

反正他也是打算一路上遊山玩水到那爛陀寺。

到了瀑布下,季寥“咦”了一聲。

隻見有人在掬水,他姿態清揚淡雅,頗有種去留無意的悠然隨性。

這人正是那位青年文士。

季寥走過去,說道:“這位兄台,沒想到咱們又遇見了。”

青年文士噗呲一笑,緊接著季寥隻聽一聲嬌嫩的女兒聲在耳畔響起,“大哥,確實很巧,但我是女兒身哩。”

隻見她解開束發的金色絲帶,長發飄然若雲,陽光之下,她麵容亦是無比清麗,如清水芙蕖一般。

季寥笑了笑,道:“卻是沒注意,隻看兄台著男裝,便以為你是男子了。”主要是有很多男人長相俊美,不比女兒家差,季寥見她胸脯平平,又無一般女兒家的嬌柔舉止,便沒往此處想。否則若是細細打量她身體,早就看出來了。

她道:“我出門習慣著男裝,這樣趕路方便一些,倒不是有意隱瞞性別。我叫趙希夷,大哥怎麽稱呼。”

季寥道:“我是一個修行人,道號木真子。”

趙希夷點頭道:“原來你就是木真子啊,我出門前,就聽過你的名字了,聽說你練成了劍氣雷音,乃是這數百年最出色的劍者。”

季寥道:“趙姑娘也是修行人?”

趙希夷道:“是呢,適才我用的是希夷步趕路,練得還不熟,所以一路上幾次跟你們的牛車遇見。”

季寥道:“希夷步?在下倒是孤陋寡聞,沒聽過。”

趙希夷羞澀一笑,說道:“這是我自創的。”

季寥好奇道:“瞧著這步法應當也是神通道法一類,怎麽我看你走路的速度跟正常人趕路區別不是很大,怎麽又每每能追上我們?”

趙希夷解釋道:“視之不見曰希,聽之不聞曰夷。希夷步的含義便出自這一段話。我想這門步法練到高深處,便讓人瞧不見,也聽不見。但我還做不到這一點,故而趕路時,會經常露出身形來。你之前看見我時,隻是我剛好露出身形,那時我又得重新調整步伐,才能進入希夷步。要是我練熟了,你便瞧不見我了。”

季寥笑道:“趙姑娘年紀輕輕就能自創出道法,著實厲害,不知你出身何門何派?”

趙希夷道:“這就不告訴你了。”

季寥瞧她言行舉止十分大方,希夷又是道家名詞,估摸著她是道門大派出身。他心念一動,問道:“趙姑娘也是去往那爛陀寺麽。”

趙希夷微笑道:“是呢,我們門中人少,所以就我一個人來。”

“既然順路,要不,這位小姐姐跟我們一起走吧。”少女忽然出現。

她又悄聲說道:“大叔,這個姐姐氣質很好,你要追求她麽?”

季寥卻覺得女兒看這個趙希夷的目光才是色色的,他突然發覺女兒似乎特別喜歡跟女孩子親昵,像她師姐陳小寒還有艾沫、艾珂時常被她摟摟抱抱,也不見她對哪個男子假以辭色。

“她不會喜歡女的吧。”季寥不由泛起這個念頭。

趙希夷道:“好啊,但我不用坐車,我就步行綴著你們,這樣我就不耽擱練習希夷步了。”

見到少女熱情相邀,趙希夷想也不想就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