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白說完之後,一拍石桌。

桌上的酒壺立即四分五裂,酒水卻沒有從裏麵灑出來,而是凝聚成一團。裏麵含有清微派心法練就的絕強丹力,無堅不摧。

酒水成團,刹那不到,便撞到季寥麵上來。

他隻覺得這是一座大山,而不是一團酒水。身子不由自主飛起。

李希白一動手,便毫無風度可言。

季寥心思電轉,刹那間便已明白,這個劍修一旦出手,便百無禁忌。

他略感棘手,耳邊雷音呼呼而至。

季寥催動鬼影神功,身形變幻之迅捷,簡直世所罕見。

齊排的參天古木,一連倒下十數棵,斷口光潔整齊,都是被劍氣雷音斬斷。季寥的身體自然遠比古木堅硬,但受到這樣的劍氣,也難保不會受傷。

一縷青絲悠揚而落,那是他鬢發被斬去一角的象征。

季寥仍是神色泰然,心靈無憂無懼,整個人衝天而上。

一縷白煙緊隨而至,直入長空。

浮雲之中,群峰之上,兩人各自一目不瞬。

驀然間心有靈犀,同時出劍。

李希白沉浸在劍氣雷音的時光遠比季寥要久,使出劍來,更是法度莊嚴,毫無破綻可尋。

季寥首次遇到劍術上還勝過他的對手。

血傘無聲出現在季寥手上,冰涼的血玉傘柄透出一股沁人心脾的涼意。

季寥能感受到血傘斬業的戰意,似乎這個強大的劍修,激發起她的戰意來。

季寥心如冰,劍氣涼如水。

大片浮雲被分開,光影萬千,不知哪一道才是真實的劍氣,或者每一道光影,都是可以致人死地的劍氣。

瞬息間,兩人身影交錯千百次,劍氣縱橫的空間,綿延數十裏有餘。

到這時候,眼睛、耳朵已經不再是可靠的幫手,甚至連丹成後生出的神識,都起不到什麽作用。

都是劍氣雷音的絕世劍術,他們的速度都冠絕當代。

僅憑著一股感覺,便劈、刺、點、撩、崩、截、抹、穿、挑、提、絞、掃種種劍式,在虛空裏信手而發。

他們任何一次交擊,爆裂起的雷音,均是華美至極的音符。

但每一道美麗的音符,都代表著死神擦肩而過。

李希白素有神劍之名,一生癡於劍。季寥實實在在體會到一個人專心一道,究竟能爆發出多大的戰力。

對方的丹力、速度乃至於肉體都不及他,但偏偏能在浮雲之上,跟他旗鼓相當。

每到瀕臨絕境,李希白總有神來之筆,那劍勢簡直妙到毫巔,卻又無跡可尋。如同大詩人現場作詩,大畫家臨時作畫,僅憑靈感。

季寥隻感覺,天下之大,未必能找出第二個如李希白這樣奇妙的對手來。

豈不知對於李希白而言,他攔下的這個對手,讓他吃盡苦頭。

他平生從未有今日這般在劍道上靈感迸發,心神時刻都處在崩潰邊緣,隻要任意一個恍惚,他都可能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他已經率先出手,先發製人,仍是感受到季寥身上有無休無止的恐怖潛力,簡直看不到盡頭。

李希白自問劍術上超過季寥,年紀也比季寥大,但道基反倒是不如季寥雄渾。

正常而言,應是季寥應接不暇,處於不利地位,可是交擊上百次後局勢就已經顛倒過來。

季寥雖然反客為主,占據了上風,卻沒有誌得意滿,他實是在劍術上輸了一籌。因此在這種時候,輕敵冒進,反不可取,隻要穩固優勢,便能將勝利的天秤朝他一邊倒。

他此時跟清雨用天籟化形法殺死天劍無飛白有異曲同工之妙。

都是以倍於對手的力量,以絕對的上風擊潰對手。

世上以弱勝強本就是少數,倚強淩弱才是天道。天劍無飛白以為清雨油盡燈枯是弱,但耐心不夠,他如果再小心一點,便能將清雨一舉擒拿。

李希白以為木真子是後輩劍修,低估了他的實力,也讓自己陷入被動的局麵當中。

劍氣橫生,李希白肩頭被刺出燦然的血花。

血傘尖峰冰冷,銳不可當。

李希白眼中有神,反手絕妙一刺,有一息千裏,破竹之勢。

他這一下實是無我一劍,展現出他在劍道上的天賦。如此靈光一閃的劍式,讓季寥平靜的眼眸泛起訝異。

李希白竟在臨陣之中有了突破,劍氣雷音即將踏入新的台階。

這門劍術是練不到盡頭的,甚至若是練到極深處,能夠快過時光,快過念頭。

季寥心神急速運轉,丹力無聲無息間由陽轉陰,化出天魔氣的性質,摸索李希白的劍勢。

李希白有了突破,劍氣越來越快,幾乎有反過來要把季寥壓著打的架勢。

如果換做旁人,已經開始恐慌。

但季寥十分平靜,露出勝券在握的笑容。

勝利的天秤從來都沒有倒向李希白。

李希白突破之後,反而使他進入必敗無疑的境地。因為新的境界需要時光來沉澱適應,但他現在如清雨一樣,都缺少時光。

李希白的劍氣雷音更快了,反而失去了過去的從容灑脫,再無那份收放自如。

季寥正是看準這個契機,將丹力轉化為天魔氣,抓住李希白猶不自知的破綻,窺視他的劍勢妙處。

忽然間季寥手中血傘飛起,他手中再無絕世利器,雙掌翻飛,打出玄妙繁複的掌勢。奇異至極的掌力碰撞在李希白的劍氣上,他心中大生危機之感。

尚且來不及做出判斷,大腿上就被劍氣破開一個血洞。

浮雲上有了鮮血,李希白氣息不免一泄。

他有些不敢置信。

季寥的掌法實在是精妙無雙,而且深深了解他劍勢的來龍去脈,竟然將他發出的劍氣原封不動還回來,使他吃上一個大虧。

元佛三限的掌法,本就是不遜色劍氣雷音的絕世神通。

甚至在功用上,還遠遠勝過劍氣雷音。

李希白以為季寥是劍術驚人,豈不知季寥的掌法,更比劍法可怕。

知道這一點的人並不多,也不包括李希白。

他不但輸在了修為,也輸在了謀略。

李希白終歸隻是個劍修而已。

季寥不帶絲毫憐憫,掌力如海潮,打中李希白的肩頭,使其如流星般墜向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