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寥仍在不斷查尋寺院變得如此詭異恐怖的原因,並祈禱季笙千萬不要有事。

而在寺院外的黑暗中,正有兩人在對話。

“師父姐姐,相國寺裏麵究竟有什麽東西?”黑暗中脆生生的少女聲響起,正是季笙。

另一個聲回應道,“裏麵有菩提多羅的滅度法意。”她的聲音竟比季笙的聲音還要嬌甜。實際上她早不知活了多少年,可聲音依舊宛如少女。

任誰都不知道,名震修行界的清雨仙子,此刻正在一座凡間的寺廟外。

黑暗淹沒了她和少女的身形,而她們所處的地方明明跟寺院很近,卻仿佛是分別屬於兩個截然不同的天地。

寺院是有燈火、星輝,卻格外死寂。

而她們所在的地方完全被黑暗占領,卻有蟬唱蟲鳴,蘊藏勃勃生機。

黑暗仿佛流水侵襲她們周圍,使人沒法瞧見她們。

“滅度法意?那是什麽?”少女疑惑道。

“你可以理解為殺生成佛的法門,佛家講度眾生,其實有兩種手段,我們常以為的手段是以佛法感化眾生,使其見性明心。但世人都不知佛家還有另一種手段,那就是滅度眾生,意思便是將眾生滅去,自然無眾生可度,既無眾生可度,便是度盡眾生。”清雨仙子悠悠道。

少女道:“這種滅度,跟師父姐姐你提過的魔道有什麽區別?”

“本無區別,佛魔隻在一念之間,我想就算是留下這段滅度法意的菩提多羅都分不清其中的尺寸。”清雨仙子斷然說道,可她的語氣裏卻有一種淡淡的歎息,好似是為菩提多羅,亦是自憐自哀。

少女又道:“那裏麵現在是不是很危險,師父姐姐,那位大叔不是壞人,你為何要騙他進去?”

“我沒有騙他,是他自己進去的。”清雨仙子淡然道。

少女道:“可是師父姐姐你誤導了他,那僧袍是你扔的,我也是你故意帶走的。”

清雨仙子平靜地說道:“我給你說過,世間任何事都絕非你以為那樣,一件事情的發生,定有內因和外因,兩者綜合起來,才會是事實。我給了外因,內因卻在他自己,他若不擔心你,怎麽會進去,他既然進去,便是他的因果。”

少女道:“可這樣,徒弟會內疚的。”

清雨仙子微微笑道:“內疚也是人生必然會經曆的情緒,何況那小子辜負了你師姐,我隻是誤導他一下,已經是很對得起飛雲子前輩了。”

飛雲子便是飛雲觀初代的觀主,亦是木真子的祖師爺,他曾和靈飛派一位前代人物結為道侶。

少女驚訝道:“師父姐姐,你都知道了。”

清雨仙子道:“難道你以為師父白活了一把年紀,人老了,總能比別人多知道不少事。”

少女道:“師父姐姐才不老哩。”

“你可知道,我最後悔的便是收了你做徒弟。畢竟我以前是不覺得自己老的,因為小寒和小可雖然年紀輕,卻都像老年人般呆板無趣,對比之下,我便覺得自己很年輕。但你確確實實比她們活潑許多,又敢於惹是生非,始讓我感受到為人師表的責任。哎,我將來要是有白頭發長出來,多半也是被你氣出來的。”清雨仙子輕輕說道。

少女道:“要不徒兒以後都聽師父姐姐的,做個乖孩子。”

“你這樣說,肯定是有條件的。”清雨仙子微微一笑。

少女吐了吐舌頭,說道:“師父姐姐,我隻是想請你把那個大叔救出來。”

清雨仙子道:“此事倒是不難,但說了要替你餘師姐出氣。我怎麽能自食前言,何況你們都是我的手心手背。”

少女道:“他現在肯定也受了不少苦啦。”

清雨仙子笑了笑,說道:“從小到大就沒見你這麽關心過別人,他到底哪點迷住了你。”

少女道:“倒不是他迷住我,我就是覺得他很親切。師父姐姐說我有七巧玲瓏心,讓我以心鑒人,我信我的心,我也信他不是真的有那麽壞。”

清雨仙子道:“你的話我當然是信的,隻是世事豈能盡如人意,我們走吧。”

少女驚呼一聲,黑暗潮水般消退。

寺廟牌匾的“相國寺”發出血光照耀過來,已無少女和清雨仙子。這裏原本的蟬唱蟲鳴戛然斷絕。

草叢裏原本匍匐著促織,此刻盡皆隻剩下骨頭了,血肉盡消!

季寥當然不知道他苦苦尋找的季笙正從外麵被她師父清雨仙子帶走,當他將所有亮起燈火的禪房尋遍,依舊一無所獲。

此時他肩頭的貓兒好似已經睡飽,伸出前掌,做了一個懶腰。貓兒從季寥肩頭跳下,小臉迷糊的望著周圍。

季寥見它醒來,心知此貓神異,他道:“貓兒,你能不能幫我看看這寺院到底詭異出在哪裏。”

貓兒揉了揉白花花的貓須,湛藍的眼珠轉了轉,隨後出了禪房。

季寥跟上去,七繞八拐,很快就到了大雄寶殿之外,那白骨僧人慘叫聲已經低不可聞。季寥暗自一歎,一掌在拍出一個大坑,將他卷進去,順勢用碎石泥土將他就地埋葬。他道:“生於斯,死於斯,這位大師,希望你能得到安息。”

將白骨僧人埋葬後,季寥便進了大殿,貓兒已然在裏麵。

大殿的佛像依舊露出詭異的笑容,眼眸帶著憐憫世人的慈悲。

季寥道:“貓兄,這佛像詭異,卻看不出有什麽問題,你可瞧出什麽?”

他虛心向貓兒請教。

黑貓發出“喵喵”聲,它似有點畏懼佛像,卻又極富勇氣的昂首對著佛像。

又是一聲輕微的“嗯”聲,正是貓兒發出的虎豹雷音。貓兒張開口,對著佛像大吹一口氣。

佛像外的金漆,紛紛剝落,跟著有泥沙滑下來,現出一尊黑漆漆的尊者。相貌凶惡,好似夜叉修羅。

它好似活過來一般,竟從神龕上走下。

貓兒根根毛發炸起,發出低沉凶狠的吼聲。

接下來的場景更讓季寥意外,因為貓兒擺出一副死戰不退的氣勢後,突然間當空一躍,好似流星般閃出大殿,它竟跑了。

季寥頓時無語,這怪物是它弄出來的,然後它還跑的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