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無月,但天空極為明淨,星輝灑落在黃沙上將其染作銀白。若有人正在沙漠裏行走,便會看到十數頭木牛正分別拉著三個車廂不疾不徐的前行。在車廂左右,還有裝備嚴整的軍士。

這正是季寥他們的車隊,在湘西四鬼將他們的馬毒死後,季寥便在沙漠裏尋到三株枯死的白楊,以它們作材料,製造出能在沙漠裏當牲畜的木牛出來。

此術又叫做木牛流馬之術,乃是季寥從湘西四鬼的遺物中找出來的。順便季寥還發現了他們乃以成名的功法——“鬼影神功”。

花了兩日時間,季寥終於將鬼影神功解析出一部分,他發現自己竟可以利用天魔氣來催動鬼影神功,如此獲得鬼魅般的速度,竟絲毫不遜色湘西四鬼。

按照慕青的說法,天魔氣可以催動天魔經上所有的術法,說不準鬼影神功便跟天魔經有關,而且瞧湘西四鬼的模樣亦像是旁門左道一類。

利用天魔氣修煉成魅影神功後,雖然季寥修為不曾增長,但是他的身法已然大進,再配合他劍氣雷音的絕世劍術,可以說在真人這個層次的修士中,幾乎可以說難尋對手了。

若陳小寒再次出現在他麵前,季寥現在至少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將陳小寒擊敗。當然前提是陳小寒可不像自己的女兒,身上帶有許多寶物。

他現在想起女兒發出的劍咒,依然猶有餘悸,那劍咒當真有神鬼莫敵的威力,從此可以推測出女兒的師父清雨仙子又是何等了不得的人物。

季寥此前已經聽歸新子說過清雨仙子是道門第一人,但從那劍咒的威力,才真正體會出一點清雨仙子的厲害之處。

女兒能拜這樣的師父,季寥算是有所寬慰。想到女兒可能是因為陳小寒的緣故才得以拜入靈飛派,因此季寥隱隱對陳小寒有所感激,不過想到對方現在對他的態度,季寥也不由頭疼。

他不可能將陳小寒跟湘西四鬼等而論之,所以今後見到陳小寒,最好立即避開。

又從湘西四鬼那裏得知鐵木道長找了幫手在四季山莊附近守著,季寥便暫時熄了回四季山莊的打算。

如此想來,他路才走到一半,其實自己出來的目的已經達成泰半。

隻是現在的處境不算美妙。

不過想起聰慧可愛的女兒,季寥總是會不自覺流露出一絲笑意,因此他心情不算很差。

木牛終於帶著他們出了沙漠,亦耗盡了季寥附著在它們身上異力,季寥不打算出沙漠後還施展這種奇術惹人耳目,因此他們到了最近的集市買了馬匹,才重新整裝上路,不日就到了晉國的京城。

晉國的京城三麵都有崇山峻嶺作為天險屏障,更有一條清澈的河流泗水灌溉京城附近的沃野,泗水東出便經過唯一沒有天險屏障的泗水關,那是天下第一雄關。此關一封,外麵縱有數十萬精兵,亦是攻之不破。

季寥還是首次來到晉國京城,此城共有兩條大街貫徹內城外城。分別是朱雀大街和青龍大街。

朱雀街兩旁住的是皇親國戚和門閥世家以及高級官員,而青龍大街卻是由建牙開府的皇子所據。當今皇帝在位四十年,有十九個皇子,其中有十個都建牙開府,太子在十五年前就被廢黜,如今儲位空懸,皇子們的爭鬥已經到了白熱化的程度。

但是這一切都跟季寥沒多大關係。

季寥本來是在京城隨便逛一逛,可是卻突然見到一位故人。原來今日正有一位高僧登壇講法,引起萬人空巷。

他好奇之下,瞥了一眼所謂的高僧,結果那人正是清明。

陡然間見到清明,季寥不免有一絲尷尬。因為當初清明回手印宗時是為了找辦法幫助顧葳蕤解決被冥願附身的事,季寥也對自己說過若是清明被他師父扣下,自己一定會去找他。可是後來發生太多事,加上顧葳蕤又懷孕了,故而季寥始終沒前去手印宗。

如今重生之後,已經過了十六年。

季寥見到清明後,想起這段事,不免心中有些慚愧。

但他混在人群中,聽清明講法,卻發覺他吐音圓潤,哪怕信眾如潮,聲音駁雜,他說的每一個字亦能清晰落在眾人耳中,仿佛如同在他們耳邊說話一般。

季寥暗道:看來清明的功力已經漸入化境,不必當初的枯木道長差了。

他瞧清明合十的一雙手,仿佛白玉一般無瑕無垢,心裏就清楚這是大手印練到高深處的征兆。

如今換了個身份,貿然去敘舊卻是不合適。

而且季寥覺得有些好笑,當初清明死活不想當和尚,現在卻一副甘之如飴的模樣。

恐怕這些信眾都不知道眼前的高僧大德,十六年前還是一個流連花叢的浪子。

不過清明確實生得一副好皮囊,唇紅齒白,麵目清俊,一身月白僧衣,素淨布鞋,更襯得他好似一塵不染。

他瞧周圍,有許多少女少婦都望著清明,露出一臉癡迷的樣子。

他不禁惡趣味的想到,這些女信徒要是去找清明求子,估計會很靈驗。

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季寥實是不太信清明當了和尚能戒掉葷腥。

清明正說法講到妙處,突然覺得心靈有所悸動。他不由朝人群中張望一眼,卻陡然間看到一個道士,此人他平生從未見過,但他對方一身清氣,顯然是一位高人。

他若有所思,便止住說法,下了高台。

一眾小沙彌擁著清明離去,而底下信徒多是麵帶茫然,不知道法師為何突然不講了。

季寥見到清明望自己一眼,便知道他可能察覺到自己的異處,可能會見自己一麵。

他沒有離開,等了一會果然有個沙彌尋找過來。

這小沙彌賣相倒是不錯,看起來根骨也不差,他對著季寥合十見禮道:“道長,家師是剛才登壇講法的法師清明,他吩咐我來請你一會,不知你可否賞臉。”

季寥含笑道:“我也想見見你師父,還請小師父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