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孤獨的受難者

蓋盞半靠著病床的枕頭上望著“獨眼龍”李初九,見他雖蒙著一隻眼睛但依然能熟練的削蘋果,開口問道:“你眼睛上的傷怎麽樣?”李初九低著頭專心的將蘋果上最後一圈皮給削幹淨了,又用刀劃成小瓣遞給蓋盞道:“皮外傷,沒什麽要緊。”

蓋盞接過李初九遞過來的蘋果,李初九不情願的接過蓋盞遞回來的蘋果,麵無表情的咬了一口道:“你怎麽知道的?”蓋盞指指李初九身後道:“他告訴我的。”

李初九用僅存的一隻好眼掃了這間隻有他們兩人存在的病房,忽然感到後背一陣發涼,他慘兮兮的看著蓋盞道:“小師父,你不是吧,這裏有……?”蓋盞將一小塊蘋果塞進嘴裏點了點頭,而後悠悠道:“這醫院裏有這麽一兩隻很正常。”

聽蓋盞說完,李初九越發覺得從自己後背湧來一股侵入骨髓的寒意,他甚至覺察到一雙空洞的眼睛正死死盯著自己的後腦勺,這種極度不舒服的感覺讓李初九對蓋盞頗為惱火,“小師父,你能不能讓那玩意離我遠點!”

蓋盞一臉疑惑的望著李初九道:“他已經從門口出去啦。”李初九不甚自在的扯了扯領口的襯衣扣子,將半個蘋果一股腦全塞嘴裏了,嚼的麵目猙獰的時候含糊的對蓋盞道:“小師父,從明天開始我就不能時常來陪你了,那個人讓我到他的什麽秘密基地去幹活。”

蓋盞一聽瞬間警惕起來:“什麽秘密基地?”李初九朝門口看了一眼,小聲的將今天同汪大帥的對話跟蓋盞說了一遍,蓋盞皺著眉頭道:“照現在這個情況來說,他應該看中了你,要你替他辦事。難不成他為了威脅你替他辦事就將你棲身的道觀給炸了?”

話說到這裏,蓋盞已經顯得有些氣急敗壞。李初九忙出言安慰道:“現在所有事情還沒有查清楚,也不好妄下結論,你等我去他們那個秘密基地看看,有什麽情況我又想辦法通知你。”蓋盞歎了口氣,隻得點點頭。

第二天一早,蓋盞就在病房門口兩個全副武裝的大兵眼皮子底下,同提著一隻黑色公文包的李初九做了個簡短的告別。李初九一臉沉重的跟著幾個軍官離開了醫院,蓋盞返回病房時又站在窗子前看著李初九鑽進了小汽車裏,等汽車冒著一股黑煙徹底消失在醫院大門口的時候,蓋盞才重新爬回自己溫暖的被窩裏,百無聊賴的抱著自己的雙手發起呆來。

以前在自己情緒幾欲奔潰的時候,李初九總會及時的出現在自己身邊,有了他的陪伴蓋盞就會顯得平穩許多,但隻要李初九一離開,蓋盞體內就會慢慢衍生出一種可怕的情緒,像一條毒蛇一樣在他周身的血脈中遊走盤旋,然後漸漸控製了自己的身體,最後是自己的精神意識。

蓋盞很清楚自己這種情緒有多危險,起先他還能盤腿坐在病**誦經靜心,但隨著這條毒蛇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多,他發現誦經都不能再讓自己徹底靜下心來,腦子裏全是道觀的斷壁殘垣,再不然就是慘死在道觀前那些無辜村民未曾閉上的雙眼,每每思及此時,他的頭就疼的想要爆開。

他的脾氣開始變得越來越差,他找不到發泄的地方,便用李初九帶來的報紙裁成紙符大小的紙張,沾著自己的口水畫符,然後將那些路過自己天花板的孤魂遊鬼封在紙符內,得空的時候就把這些鬼放出來,讓他們代替自己去整棟醫院裏遊蕩,再將它們的所見所聞事無巨細全都告訴他。

於是乎守在蓋盞門口的兩個大兵就很納悶了,剛剛開始他們透過病房門上的玻璃看著蓋盞坐在**一本正經的自言自語還嚇了一跳,總覺得自己的脊背發涼,事後悄悄詢問蓋盞的主治醫生,直到醫生答複他們蓋盞的頭被炸彈炸過,這兩人才徹底釋然。

此刻靜坐在病**的蓋盞能清晰的感受到那條不斷壯大的毒蛇正在自己的身體裏肆無忌憚的遊走,他緊緊握住自己的拳頭想竭力控製住,但越是用力那些足以讓他在瞬間奔潰的記憶便猶如排山倒海的海嘯一樣朝他撲來,他不自覺的開始瑟瑟發抖,直到有個聲音在頭頂響起。

“小師父。”一個中年男人穿著白底細條紋的病服懶洋洋的飄在天花板上。蓋盞對著他招了招手,那個中年老鬼頭禿成“地中海”的模樣,一對倒八字眉張揚跋扈的橫在臉上,愁眉苦臉的從天花板飄了下來落到了蓋盞的床尾。

中年老鬼將雙腿一盤,將倒八眉一揚對著蓋盞道:“您今天想知道些什麽?”蓋盞閉著眼睛靠在床頭,一隻手扶著腦袋道:“把你今天所見的都跟我說一遍。”然後這中年老鬼雙手叉腰吐沫星子飛濺,將今天在女廁所偷聽的所有八卦都通蓋盞說了一遍,無非就是哪個床的病人今天又犯病了,再不然就是哪個床的病友不好好治非作些幺蛾子加重了病情等等,雞毛蒜皮事無巨細一股腦的全根蓋盞說了個遍。

等老鬼說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瞟見蓋盞靠在床頭似睡著了一般,正自猶豫要不要繼續說下去的時候,蓋盞輕聲道:“繼續說不要停。”倒不是因為老鬼說的這些有多重要,而是蓋盞發現自己隻有在這樣的情況下才能稍微睡著一會。然後老鬼又擺開陣勢,將這棟醫院裏所有的女病人以及女病鬼都點評了一遍。蓋盞就在這嘰喳聲中短暫的沉睡了一會。

蓋盞的一舉一動全被門口的兩個士兵看在眼裏。他們二人自看管蓋盞的那日起早已習慣了他這個樣子。兩人對視一眼,搖了搖頭,不知道大帥要抓這樣一個腦子被炸壞的神經病作甚。

相比起蓋盞這個“腦子被炸壞的神經病”,張仕壽和王守財的境遇就相對悲慘了一點,他們兩個細皮嫩肉的管家都被宋勉成用了刑。尤其王守財因為妹妹王守琴的緣故,被宋勉成特別“照看”了一番,此刻人已經皮開肉綻的掛在刑架上耷拉著頭沒了生氣。張仕壽雖沒被折騰的這麽慘,但是也熬不住宋勉成的嚴刑拷打,肚子裏的秘密已經說出去十分之九。

宋勉成望著刑架上奄奄一息的王守財沒了興趣,看著老虎凳上的張仕壽是頗感興趣,這個張管家身上的秘密可太多了,自己稍微使點手段這家夥就都招了,這讓他不得已要在他身上用點心,保不定還有許多秘密沒有從他嘴裏吐露呢,等把這些秘密全都套出來,自己就可以再見司令一麵,甚至還能得到司令的嘉獎。一想到那美若天仙的司令,宋勉成就像上足了發條的機器一樣幹勁十足。

可憐張仕壽將自己僅存的一點秘密也說出來以後還得忍受宋勉成更多慘絕人寰的酷刑,他悲痛欲絕一心隻想求死,可宋勉成在殺他這件事上忽然發了善心,在他一次次昏厥之後,又被一盆盆冰水澆個透心涼。

張仕壽在血淚中看著那個滿臉油光的宋勉成越發惡心,他下了狠心就算宋勉成最後拿刀子活活剮了他,他也再也不跟這個油頭胖子再說一個字了。張仕壽望著自己殘破不堪的身體,感覺自己的生命力正在一點一點從自己身體裏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