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出荒野
不一會園子外麵響起了一陣清脆的車笛聲，蓋盞聽著耳邊的車聲恍惚回到了張仕壽第一次帶他去上海的情形，現在想來所有的一切好像已經過去了幾百年一樣。
李初九晃著手裏的手電筒，帶著身後異常聽話的方副官和吳醫生快步跑了進來，李初九對著蓋盞得意的一仰頭，隨即方副官和吳醫生將小安和爺爺全都弄上了園子外麵那輛轟鳴著發動機的小車上。
李初九也將蓋盞攙到了汽車邊上，蓋盞對著一邊依舊呆滯的方副官和吳醫生道：“好了，現在帶著你們的兵回去找顧軍長複命吧！”方副官和吳醫生機械的點點頭，帶著那支已然疲累不堪的衛隊朝著黑暗處走開了。而後蓋盞轉身對浮在一邊的老鬼和小萬揮了揮手，就將他們封在了紙符裏。
李初九長歎口氣對著蓋盞道：“我們走吧。”隨即將蓋盞扶進了副駕駛位，自己一溜小跑上了司機座，關好車門李初九來了興致對著車上的三人激情高昂的喊道：“我們這就開車嘍！”話音剛落，李初九就踩下了油門，車子轟隆一聲閃著兩道亮堂的車燈，平穩的朝著遠處開走了。
小安和爺爺將頭都伸出了窗外，在濃墨重彩的夜幕下，睜大眼睛看著那座曾經承載著他們生命的麻風園消失在了荒野的盡頭。
這就要離開這片荒野了，蓋盞回想起這段時間發生在這荒野地上地下的點點滴滴，忽然有些感慨，但此刻的他不想將這種情緒蔓延出去，便扭頭看著李初九笑道：“沒想到你還會開車？”
李初九得意的一挑眉：“什麽東西難倒過我？開車還不是小意思！以前在國外的時候，我總開著一輛敞篷車帶著好些金發碧眼的外國妹子出去郊遊呢！”蓋盞咂咂嘴，心道：沒想到今早還要死要活，到了晚上竟然能坐在車裏聽李初九講什麽帶姑娘出去郊遊的事，蓋盞苦笑一聲，這人生是挺無常的。
小安和爺爺坐在後座上，兩人都是頭一次見到這鋼筋鐵骨的小汽車，更是第一次坐上這鐵**的小汽車。對屁股下軟糯糯的墊子更是一點也不敢使勁，生怕他們多用點勁就會把這屁股下的墊子給壓壞了。擔心完屁股下的墊子，兩人又擔心自己這一身髒兮兮的衣褲，他們坐在後排惴惴不安，手腳都不知該放哪裏，嘴裏一直念叨：“我們這樣坐著怕是要把這樣好的東西給弄髒了吧？”
李初九緊緊握著手裏的方向盤笑道：“哪會弄髒？你們放心坐著就好！小安你那受傷的腿盡量別硌著，我們很快就會到城裏的。”蓋盞將頭從前麵的副駕駛上轉了過來，看著他們道：“你們怎麽樣？會暈車麽？”小安一臉疑惑的看著蓋盞道：“什麽是暈車？”
李初九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蓋盞沒理他訕訕道：“你們有沒有覺得胸口不舒服，想嘔吐頭暈什麽的？”小安和爺爺對視一眼搖了搖頭，蓋盞不信又問了一句：“難道你們坐上車沒一點不舒服麽？”
小安一聽越發覺得奇怪，他將眉毛皺起來望著蓋盞道：“蓋大哥，我們是坐錯了麽？非要有點不舒服才正常麽？”李初九此刻是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伸出一隻手拍了拍蓋盞道：“我說小師父，這暈車的毛病估計就你有。你別指望人人都似你一樣一上車就要死要活的。”蓋盞一聽不樂意了，對小安和爺爺道：“你們如果有什麽不舒服的就同我說，千萬不要忍著。”小安和爺爺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爺爺用僅存的一隻手握著小安，他被抓來麻風園的時間有多久他自己都記不得了，他不想離開這個遮風避雨的麻風園，雖然以前有太多不堪回首的事在這裏發生，但是現在的麻風園卻成了他老年生活裏最重要的陪伴者，他早就沒有了親屬，隻願意在這裏老死。但現在園子毀了，就像他的一個老伴走了一樣，他今天本來想陪著這毀掉的園子一起靜悄悄的死在這裏。
但爺爺轉頭看著一邊的小安，小安還沒有見過這外麵世界的繁華，不能就這樣一輩子困在這裏。爺爺想陪著小安出去看看這個已經改朝換代的世界，看著小安融入這個世界過上好日子，然後他就能放心的走了。
小安感到爺爺握著自己的手很緊，將他的手都包了起來，從掌心傳來一股溫熱的暖意，他那顆一直緊張不已的心終於是漸漸安靜了。他雖然和這個爺爺沒有一點血緣關係，但他們之間的情感遠勝過任何人，爺爺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有了爺爺在身邊他似乎就有了底氣。
如今蓋大哥要帶著他們離開自己從小生活的地方到他從未見過的城市去，小安很害怕，他這樣的身份能融入那樣的世界麽？那世界裏麵的人會再次拋棄他們爺孫倆麽？小安怕自己這種情緒會被爺爺發現，轉頭將這忐忑的情緒全都投到了窗外黑漆漆的荒野中去了。
因為荒野的夜晚黑的過於強烈，所以這出去的路就有些難走，蓋盞和李初九繞了許多的冤枉路，一直快開到半夜，這才從荒野上繞了出去。
等他們見到了路邊不斷閃現的村莊後，後座上的小安和爺爺已經睡著了。蓋盞輕聲問道：“我們現在去哪？”李初九打了個哈欠：“我想先把你們送到我的一個遠方親戚家去暫住幾天，等我將事情處理好了，再來接你們。”
蓋盞聽出李初九這話裏不對味，他隨即問道：“小鬼呢？”李初九指指自己的口袋道：“在裏麵封著呢。”蓋盞一揮手李初九口袋裏的紙符就飛到了他的手裏，蓋盞拉著紙符輕輕一撕，小鬼就懶洋洋的鑽了出來悶悶不樂的坐在蓋盞膝頭。
李初九一邊看著前方的路況一邊驚呼了一聲：“嘿，小師父你現在這道法又長進了？”蓋盞沒搭理他，看著膝頭的小鬼小聲問道：“你陪李大爺取車的時候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小鬼看看李大爺又看看蓋盞緩緩道：“他們差點就遇上了曹修鶴派來的人，幸好我機靈替他們擋住了那些人的視線。”蓋盞滿意的點點頭又道：“那後來呢？”
“後來”小鬼轉了轉眼珠子，“後來李大爺就帶著那幾個被小師父你給迷住心神的人去找車了唄。”李初九這時插了嘴：“我就說那些人怎麽會這麽聽我的話，原來真是被你給惑住了！小師父你還會這招？”
蓋盞還是不理又對著小鬼問道：“你李大爺取車的時候沒發生什麽事？”小鬼嘟著嘴又轉了轉眼珠子想了想：“李大爺編了些謊話，說是那個顧軍長派他來取的，然後那些看守車輛的士兵不大相信，李大爺又劈裏啪啦的說了一串胡話，那些人就讓他開車了。”
蓋盞扭頭看著李初九問道：“你說了些什麽胡話？”李初九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盯著前方的路，滿不在乎道：“就是威脅了他們幾句唄，我估摸著顧軍長會回去折騰我家老爺子，所以我先將你們送到安全的地方去，等我處理好顧軍長和我家那老爺子就回來接你們。”
蓋盞看著李初九點了點頭，也不說話默默伸手去梳小鬼頭上那兩個鬆散的發辮，細細的綁好。小鬼滿臉歡喜的湊在車裏的鏡子上看了又看，對李初九道：“你看小師父給我梳的辮子，多麽的油光水滑！”李初九打了個哈欠癟了癟嘴。
李初九說那戶遠房親戚是他的一個奶娘，那個奶娘從小看著他長大同他最是親，前些年被他送回老家養老。李初九說他的奶娘是個絕對可靠的人，讓蓋盞他們在他奶娘家放心生活就好。
車子在天空徹底放明之後轉進了一座小村子裏，蓋盞聽著村子裏的雞鳴狗吠，嗅著窗外的清新空氣覺得很愜意。等他們將車子停下之後，李初九長吐了口氣，撐著一雙有厚重眼袋的眼睛對蓋盞道：“車子快沒油了，你們在車上等等，我加點油。”
李初九下了車，小安和爺爺就醒了過來，兩人都一臉驚慌的盯著蓋盞問：“到了嗎？我們……我們怎麽辦？”蓋盞還沒出聲，就聽的車外有人喊道：“小九！”蓋盞扭頭一看見，一個老態龍鍾的婦人穿著一身暗紋夾襖提著一隻菜籃站在路邊，激動的看著車子邊上的李初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