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的演奏,和平時的很不一樣。”司笑語道,“好像在音樂中,蘊含了不少的感情,卻又很悠遠聖潔,感覺你好像這段時間,進步了不少呢。”

“是嗎?”梁澤皓道,“也許是因為在教堂裏的關係吧。”

“不過說真的,我沒想到你會來教堂這裏演奏。你不是不信教嗎?”在司笑語的印象中,上小學的時候,他就曾經對她說過,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會有神的存在!

“嗯,是不太信,不過我很喜歡教堂裏的這幅畫。”梁澤皓道。

司笑語順著對方的目光望去,發現他所說的畫,正是之間他演奏的時候,他身後的那幅聖母瑪利亞的畫像。

那是一幅很大的油畫,畫中的聖母瑪利亞表情慈祥溫柔,懷抱著還是嬰兒的耶穌,透著一種濃濃的母愛。

看著這幅畫,一瞬間,司笑語明白著為什麽梁澤皓會喜歡這畫了。

兩人認識了已經有11年,她也知道梁家的情況,知道他其實一直都是渴望著母愛的,更知道,他的母親對他一直都很冷淡。

她還記得,小時候他在司家陪著她玩,他會小聲地啜泣著要找梁阿姨。

而每次,如果是梁阿姨送他來司家的話,他的手,都會緊緊的抓著梁阿姨的手,就像是舍不得分開似的。

她記得他小學時候的作文,他寫過,他最愛的,是他的媽咪。

她更知道,他之所以會一直陪著她,一直甘心在她身邊這樣呆著,是因為當初,司家曾經把梁家逼到奄奄一息的地步。

有些事情,其實並不需要大人告訴,現在網絡發達,隻要網上搜索,很多事情就能搜到。

即使是一些年代久遠的事情,也能找到。

“怎麽了,突然不說話了?”突如其來的沉默,讓梁澤皓問道。

司笑語微咬了一下唇瓣,“小皓,你說如果小時候,我沒有非要拉著你陪我一起玩的話,你是不是就可以和梁阿姨有更多的時間相處了?”

她知道,他的童年,可以說大部分時間,都是和她呆在一塊兒的,甚至很多時候,晚上也被她吵著留在了司家。

他的眼簾微微垂下,看著手中還拿著的小提琴,“笑笑,如果那時候,不是你非要我和你一起玩的話,也許母親對我的注意會更少。”

盡管,他隻是作為梁家和司家交易的一樣貨物,可是至少母親在注意著他,和他說的話,會比以前更多一些,偶爾心情好的時候,也會答應他的要求。

司笑語心中莫名的像是被什麽給刺了一下,有些微痛。

她不喜歡他此刻說話的這種神情,帶著一種落寂的憂鬱,就好像是一種自嘲似的。

雙手夾住了他臉頰的左右兩側,她令他抬起頭,彼此的視線對視著,“我……不喜歡你這樣說!”

周圍,一些還沒有散去的女生們,見此情景,紛紛詫異,還有不少,幹脆拿起了自己的手機,拍著照片。

梁澤皓的眼睛,就像是被蒙著一層什麽似的,讓司笑語有些看不透,“那麽你希望我怎麽說?”他問著。

她一窒,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希望在他口中聽到一些什麽,但是她希望他可以開心一些,“梁阿姨一定有在注意你的,她是你媽咪,沒有一個媽咪,會不注意自己的小孩的,每個媽咪都是愛自己的孩子的,一定因為梁阿姨太忙了,所以才會和你相處的時間少一些的。”

她的這些話,令得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淺淺的笑意。

而這笑容,令得她呆了呆。

有些飄渺的笑容,卻讓她的心口慢慢的發酸著。

就好像是明明不想笑,卻在強迫著自己笑一樣。司笑語的腦海中,閃過了小時候的他,那個時候,她送給他洋娃娃,希望他笑一下,他也如她所願的,給了她一個笑,但是這笑容,卻和現在的一樣。

她希望他可以真正開心的笑,問他有什麽是真的想要的?

他說想要媽咪。

於是,她脫口而出,“那麽我做你的媽咪。”

那時候的他,呆了好一會兒,才憋出了一句話,“你不是我媽咪。”

而現在,她自然不會說出小時候那樣的童言童語了,可是——“如果你不想笑的話,不笑也沒關係,在我麵前,你用不著勉強自己的。如果我說了什麽,或者做了什麽讓你不開心的,你也可以說。”

從小到大,他在她麵前,永遠都是順從的,她說什麽,他總是聽著,而她要做什麽,他也總是陪著。

小時候的她,覺得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可是現在想想,卻覺得是不應該的。

他的淺笑,凝固在了嘴角,然後慢慢的消失。

片刻之後,才緩緩地道,“那好,我知道了。”

司笑語看著眼前的少年,他的眼神,依然還像蒙著紗一樣,她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以前,她總覺得小皓很容易懂,可是現在,卻覺得其實他,真的很難懂。

她甚至會去想,小皓是真的喜歡她嗎?喜歡和她一起玩嗎?

還是其實他一直都是不情願的呢?

她的目光,看著他的麵容,然後慢慢地落到了他脖頸的喉結上。

從什麽時候開始,他也長喉結了呢?

和祈哥哥的有些不同,看起來隻有一點點的凸起而已,就像是在宣告著,他不是小孩子了,而已經長大了,在向著男人的方向蛻變著……

她的手指,眼看著要碰到他喉結的那刹那,突然停了下來,想到了君容祈之前所說過的話,這個地方,不是隨便可以碰的。

“怎麽了?”梁澤皓問道。

“沒什麽。”她搖搖頭,收回了手指。

梁澤皓看了一眼不遠處還在發花癡的那些女生們,不覺皺了一下眉頭,對著司笑語道,“走吧。”

她點了點頭。

走到了教堂外麵,她看了一眼站在身邊的他,突然發現,不知從何時開始起,他的身高已經比她高一些了。

“你什麽時候長喉結的?”她不由得問道。

“有一兩個月了吧。”他回道,想到了她之前的舉動,他於是道,“想要摸摸看嗎?”

司笑語卻是搖了一下頭道,“不用了。”

梁澤皓見狀,也沒再說什麽,轉而說道,“一會兒下午你要練琴嗎?我去你家陪你。前些日子,你不是還想要合奏《匈牙利狂想曲第六號》嗎?今天就可以試一下啊。”這首曲子,他已經反複練習了很多次了,確定可以跟得上她的琴音,應該不會出什麽差錯。

可是司笑語在聽了這話後,卻並沒有露出高興的樣子,反而是道,“小皓,你以後……可以不用這樣專門陪著我的。”

他一怔,雙眼定定地看著她,就像是在無聲的詢問似的。

她抿了一下唇,繼續道,“我們都已經長大了,所以不用像小孩子一樣陪著玩,陪著練習了,就算你不陪著我,司家也不會對梁家做出什麽事情來的,你可以自由地去做你想做的事情的!”

既然她以前束縛住了他的自由,那麽現在,她就該還給他自由,這樣才是對的!

他的眸色,慢慢的沉了下來,臉上的表情,也從溫和,轉為了冰冷,“我不明白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希望小皓你可以開心一點,不想你勉強自己,去做一些你不願意做的事情。其實……你陪我演奏那些合奏曲的時候,並不開心,對嗎?”她說著,迎著他的目光,“你和我彈奏時候,小提琴的琴音,和今天的琴音,是截然不同的。”

她太懂音樂,懂到即使他什麽都不說,她也能夠從音樂中聽出。

“所以,你以後可以在休息天,做你喜歡的事情。”她認真地道。

因為她好希望他快樂!

從看到他的第一眼,看到他傷心哭著的樣子,她就希望著,有一天他可以開心地笑著。

也正是因為這個希望吧,所以小時候的她,才會執著地要他陪她玩。

隻因為,她想要讓他——笑。

司笑語離開了,而梁澤皓卻還呆呆地站在原地,怔怔地看著自己手中還拎著的裝有小提琴的盒子,“自由得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嗎?”他低低呢喃著,手指不斷地收緊著,緊緊地握著盒子的把手,“可是笑笑,你又怎麽知道,我陪著你合奏,就一定不是我喜歡的事情呢?”

在她和他之間,主動權永遠都是掌握在她的手上。

當年,她的一句話,決定著他的命運;而現在,她的一句話,又要再次地決定著他的人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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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上學的時候,張盼麗一瞧見司笑語,就大呼小叫地道,“你丫的,你那天問什麽男女朋友的,你這是打算和梁澤皓交往嗎?”

司笑語聽了,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住了,“你從哪兒聽來的?”

“還用聽?用眼睛看看就知道了。”張盼麗說著,翻出了手機,把微博打開,翻出了幾條微博給司笑語看。

司笑語一瞧,頓時滿頭黑線,那幾條微博發的照片,赫然是她和梁澤皓在教堂裏的照片,有她在聽著他拉小提琴的,雙手捧住他臉的,還有她的手指即將要碰觸到他喉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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