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們,快下去救人!”關燦燦不斷地喊著。

可是她的喊話,在青洪會的那些人耳邊,卻是那麽的蒼白無力。

穆天齊蹲下了身子,靜靜地看著掙紮忿恨地兒子,臉上卻有著一種說不出的複雜神情,仿佛混雜著感歎、敬佩、震驚、不解……還有那得到了答案的滿足。

“沒想到,你剛才竟然要跟著那女人跳下去,為了她,你連性命都不要了嗎?”

“為什麽要讓她做這樣的選擇,為什麽?!”穆昂隻是一個勁兒地問著。

“讓她做出選擇的人,不是我,而是你。”穆天齊緩緩道,“不過這女人,還真的是傻,傻得連點私心都沒有……”

穆昂原本已經煞白的臉色,此刻白得近乎透明,額角處青筋爆出,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在被冰凍住了似得。

是他……是他讓璦做出了這樣的選擇!

是他!

他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麽,然而一個字都還沒說出來,喉嚨一熱,一口血已經噴了出來……

至傷……至痛……

那個女人,說過愛他,說過會一直陪著他。

那個女人,不管受了什麽委屈,可是在他麵前,都會盈盈微笑,讓他覺得,隻要看到她的笑,就像是得到了一切。

那個女人,打開了他的心扉,讓他解開了心中那一層層的枷鎖,讓他的人生,終於看到了一絲曙光。

可是從今以後,再也看不到璦了嗎?

看不到她的微笑,聽不到她的聲音……那樣的話,他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呢……

對他而言,整個世界,都已經空了……

————

海邊的一艘漁船上,王勇兵看著自己打撈上來的東西,倒是嚇了一跳,竟然不是魚,而是一個女人,一個看起來像是死了似的女人。

這事兒,立刻就被船上的其他船員知道了。

“這女人是死了吧。”

“真是晦氣,撈了個屍體上來,快把這屍體扔回海裏!”

“別讓一船子的人都倒黴!”

出海捕魚,最怕的就是沾染了晦氣的東西。

可是王勇兵探了探女人的鼻息,卻是發現還有一絲微弱的氣息,雖然幾近於無,但是卻代表著這個女人還活著,還沒有死。

“她是活的,還有氣兒!”王勇兵趕忙道。

這下子,船上的船員沒吭聲了。既然活著,那如果真把活人扔下海的話,是會遭天譴的。

盡管現在已經21世紀了,但是像他們這種出海捕魚的普通漁民,都還是有些迷信思想的。

“先救人要緊吧!”王勇兵道。

船上倒是還有著一名船醫,在給女人做了一些基本的檢查後,搖搖頭道,“這女的傷得太重,隻怕會救不活。”

“那好歹也試一試,畢竟是一條人命!”王勇兵道。

船醫沒再說什麽,開始了救治。

隻是船上的設備簡陋,與其說是救治,不如說純粹隻是先吊著女人的一條命而已。

而照顧女人的任務,就落在了王勇兵的身上。對此,王勇兵倒是沒說什麽,畢竟,這是他救上來的人。

等船靠岸,王家老母在知道了自己兒子撈了個重傷的女人上船,倒是說著,“這女人也怪可憐的,不過現在這樣,要是不送到醫院裏的話,隻怕這命也活不長吧。”

可村兒裏,又有誰肯把這樣一個不知道姓名,又受著重傷的女人送醫院呢?

雖然說村裏還算是富裕,村子裏幾乎家家戶戶都出海捕魚,條件比起城裏的,也沒差多少,甚至有不少是悶聲發大財的。

而王勇兵家,孤兒寡母的,在村裏條件算是一般般。這會兒攤上這麽個重傷的人,要送醫院,天知道會花多少錢。

於是不少村民都勸王勇兵,說是這人已經給從海裏救上來了,也算是仁至義盡了,總不能為了救一個陌生人,而拖累了自個兒家吧。

再說王勇兵現在還沒討媳婦兒呢,到時候天知道,討個媳婦兒又要花多少錢。

可偏偏,這王家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母子一商量,還真揣著錢,就把那個奄奄一息的重傷女人送去了縣城的醫院。

花了多少錢,村民不得而知,隻知道一定不是什麽小數目,一時之家,全村不少人都笑話王家母子是傻子,居然要為一個陌生人這樣貼錢。

倒是一些熟悉王家母子經曆的人,倒是說出了些當年的隱情,王家老父當年出海捕魚,也是不幸沉船落海了,被救上來,還有口氣,可是偏偏當時救了王家老父的那些人,愣是沒人送王家老父去醫院,結果硬拖了五天,等王母帶著年幼的兒子找到王父的時候,再送醫院已經來不及了。

當時醫生就說,要是早兩天送去,人就還能救得活。

這會兒,王家母子這樣救這個陌生的女人,想來也是因為王父的事兒,所以才會選擇這樣去救一個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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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天齊自殺了,這個結果,似乎讓人詫異,卻又其實是在意料之中。

至少,穆昂並不會覺得有什麽太奇怪,母親死了,對於父親來說,活著的唯一希望也沒有了,如果不是像個活死人似的活著,那麽所能選擇的,也就隻有死亡了。

可是在父親選擇死亡前,卻是先給了他最沉重的一擊,讓他失去了蘇璦!

“為什麽?為什麽?!”他對著父親的屍體,無數次的大吼著,卻得不到任何的答案。

父親已經不會回答他任何的問題了,現在的他,隻是冰冷冷的屍體而已,最後的遺言,不過是把他和母親葬在一起而已。

至死,父親所思所想的,也不過是母親而已。

那麽他這個兒子,對於父親來說,又究竟是什麽呢?

與穆天齊叱吒的一生相比,他的葬禮,甚至是簡單而清冷的,隻是一個簡單的儀式,把他和陸簫簫的棺木葬在了陵園的深處。

或許,對父親來說,這就是他最大的滿足吧。

那麽……自己呢,自己還能有滿足嗎?穆昂甚至不知道,此刻自己究竟該是恨誰?恨父親?恨他瘋狂的擺出了一道選擇題,讓他選擇嗎?還是恨自己,恨自己如果不曾搖擺不定,如果當父親問起的時候,就告訴父親,自己心中最愛的是誰,那麽是不是也就不會有這道選擇題了?還是……恨蘇璦呢?她做出了這樣的選擇,可是卻也把他推向了絕望的深淵。

這些日子,海麵的打撈,一直沒有絲毫的進展,他的心也越來越沉,雖然在幻想著,或許她是得救了,或許她還活著……可是那種可能性,連他自己都知道微乎其微。

是不是有一天,他也會像父親那樣,瘋了,然後自己結束自己的生命呢?

原來,當這個世界上,你失去了最在乎的那個人,那麽其他的一切,都已經變得無關緊要了。

他渾渾噩噩著,甚至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少,不知道是白天還是黑夜,隻是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裏,看著蘇璦的照片,這些照片,還是那時候,她非要拿著他的手機拍下來的,說什麽如果他想她的時候,可以看看她的照片。

他不以為然,那時候的他,甚至沒有去想過,這些照片,很可能是他以後的唯一念想了。

為什麽那時候,他不多拍一些她的照片呢?為什麽那時候,他從來不曾想過,兩人的交往,要留下更多的紀念呢?

他和她之間可以稱之為紀念的東西,在他的手上,少得可憐。

不知道過了多長的時間,關燦燦出現在了穆昂的麵前。

當關燦燦看到穆昂的時候,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人,胡子渣渣,頭發淩亂,身上的衣服皺得不成樣子,甚至全身都散發著一股子味道,不知道已經多久沒有梳洗了。

這個人,還是她所認識的那個清冷幹淨的男人嗎?完全像是變成了另一個人似的。

而在他的周圍,則是散落著許多的照片。這些照片,很多都是相同的。

而照片中的人,都是同一個人——蘇璦!

小璦……關燦燦看到蘇璦的照片,心中卷起了一陣劇痛。蘇璦的死,到現在她都接受不了!或許一天沒有打撈出小璦的屍體,她就寧願相信著,她最好的朋友,現在還活著。

那一天在山崖上的事情,恐怕一生都會是她和穆昂心中的痛吧!

關燦燦跨前了幾步,走到了穆昂的跟前,可是他卻像是渾然未覺似的,依然隻是在捧著一張蘇璦的照片,專注地看著。

關燦燦注意到了,在穆昂的左手無名指上,戴著一枚月光石的戒指。那是……佩戴婚戒的位置。

月光石……

這枚戒指,是穆昂為了蘇璦而戴上的嗎?在他的心中,已經把小璦當成了妻子,是他對小璦無聲的承諾!

“如果小璦看到你這個樣子,一定不會開心的。”關燦燦苦澀地說道。

穆昂的身體猛然一震,抬起頭望向了關燦燦。

那雙眼睛……關燦燦一下子怔住了,那雙漆黑的眼睛,明明是她所熟悉,但是那雙眼,卻從來不曾用過此刻的這種眸光看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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