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一笑,“就算這藥對我沒多大效果,但是總比不吃要好些,多少可以淺睡一會兒。”隻是這種睡眠太短太淺,往往能睡一兩個小時已經算是不錯了。

她抿了抿唇,如果她的聲音還在的話,那麽現在的他,想必可以安然入睡了吧,而沒有聲音的她,對他來說,作用等於零吧。

心頭,又勇氣著一種疼痛。

是在為她失去聲音痛苦?還是在為他的失眠心疼?又或者是為了那一刹那間,他認錯聲音的絕望,關燦燦自己都分不清了。

她隻是這樣怔怔地看著他……看著他……

“燦燦,剛才你伸出手,是想要摸我嗎?”他的聲音再度響起在她的耳邊。

她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下次,就算我睜開眼睛了,你的手也別縮回去,好嗎?”他說著,拉著她的手,貼上了他的臉龐,讓她的手指,一點點的撫摸著他臉上的每一寸肌膚,“你是想摸我的哪兒呢?額頭?鼻子?嘴唇?還是眼睛……”

寂靜的房間裏,隻有他的聲音回蕩在空氣裏。

她的指尖,碰觸著的是他微涼的肌膚,然後睡著這份碰觸時間的變長,肌膚的溫度,仿佛也在變得越來越灼熱。

這是她所熟悉的臉龐,而她,已經有多久沒有這樣摸著他的臉了。

不知何時,他的手鬆開了她的手,而她的兩隻手,不斷地在他的臉上“摸索”著。他更瘦了,觸摸起來的時候,骨頭的感覺更加明顯。

而當她的手指,撫摸到了他眼底那抹黑青的時候,她的眼中,突然變得濕潤了起來,大顆大顆的淚珠,毫無預兆地從她的眼眶中滾落了出來。

他一怔,隨即捧住了她的臉道,“別哭,別哭……”

可是他的話,卻反而讓她的淚落得更凶了,就像是要把心底那份壓抑,全部都哭出來似的。

然而現在,她卻是連哭都是無聲的。

她張開著嘴,拚命的想要喊出聲,就像那天她滿身是血的躺在駕駛座上,聽著他喊著她的名字,她拚命的想要喊著,拚命的想要告訴他,她在這裏,就在他的眼前!

關燦燦哭著,即使再用力,也不過是喉嚨深處發出了一些“啊……啊……”的嘶啞聲音。

她的雙手捂在了自己的腹部,就仿佛那個失去的孩子,還在肚子中似的。那從清醒過來,一直被壓抑的情緒,在這一刻,爆發了出來。

如果沒有車禍的話,她的寶寶還會好好的在,她不會失去聲音,更不會去懷疑著他的話……

他愛著她,而她的聲音,也是他所愛著的她的一部分。

那麽當她沒有了這聲音的時候,他還會愛著她嗎……

她不知道他的答案會是什麽,此刻的她,也從來不知道自己會是那麽地脆弱,脆弱到眼淚怎麽都止不住,脆弱到沒辦法去控製自己這一刻的情緒。

當他想要抱住她的時候,她甚至去狠狠地咬住了他的手,直到口中嚐到了血腥的感覺,才像是清醒了過來。

他的手,被她咬得破了皮,流了血,她的口中滿是他的鮮血,從口中一直直衝到她的鼻間。

他吸-吮著她的眼淚,把她抱到了洗手間,讓她漱了口。

當看到她的視線落在了他被咬傷的手時,他淡淡一笑,“用不著擔心,隻是小傷而已,比起你所受的傷,這點傷根本不算什麽。”

她的身體驀地一僵,慢慢地垂下了眸子,掩蓋著自己眼中那複雜的眸光。

——————

第二天,當陸禮放看到司見禦的手上纏著紗布的時候,不由地問道,“你的手怎麽傷了?”

“沒什麽。”司見禦淡淡地道,但是眼底卻浮現著一抹柔情,陸禮放當即就明白了,隻怕這個傷,是和關燦燦有關了。

“關燦燦沒什麽事兒吧。”老實說,陸禮放還真怕這種時候,關燦燦又出個什麽意外的。

“她不會有事的,我也不會讓她有事的。”司見禦道,“這次的車禍,我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的。”

陸禮放知道,好友這是要開始追查車禍的幕後黑手了。隻是以阿禦在乎燦燦的程度,這一次關燦燦差點沒命,肚子裏的孩子更加沒保住,隻怕阿禦真會要了對方的命。

“別弄出人命了。”他提醒到。

司見禦冷冷一笑,“很多時候,不死可以比死更痛苦,禮放,你覺得我會那麽輕易放過傷害燦燦的人嗎?”

陸禮放忍不住地打了個寒顫,不管這次是誰策劃了這場車禍,隻怕那人最後被揪出來,都會生不如死吧。

“對了,你昨天晚上睡得怎麽樣?”陸禮放瞥著好友眼底的黑青問道。

“就像以前那樣,至多淺淺的睡一小會兒。”司見禦答道,而且一旦有什麽動靜的話,就會極容易驚醒。

陸禮放歎了一氣,誰能想得到,一場車禍,會讓關燦燦不能說話。而阿禦又回到了以前那種習慣性失眠的生活,“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關燦燦一直不能說話的話,那你以後該怎麽辦?”

“不會的。”司見禦斬釘截鐵地回道,“我會讓燦燦複原的,不管是她的身體,還是她的聲音,一切都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然而,當關燦燦的身體逐漸恢複過來,她卻始終還是不能發出任何的聲音,張怡看在眼裏,急在心中。明明精密的檢查也都做過了,所有的一聲都說了,女兒在身體方麵的機能,一切都是正常的,換言之,沒有辦法開口說話,更多的還是心理方麵的因素。

當b市的一位著名的心理醫生給關燦燦做了心理測試後,得出的結論是車禍對她所造成的心理影響,遠比表麵上所看到的多。

“應該說關小-姐的這種情況,很大程度上心理方麵的原因,很可能是她的潛意識認為不開口說話會更好,所以才會出現現在這種情況。”醫生道。

“怎麽可能!”張怡當即否定著,“醫生,我女兒明明是很盡力的想要說話!”

“很多潛意識的行為、想法,會連病人本身都沒有察覺。”醫生解釋道。

張怡還在和醫生爭辯著,舉例說明著女兒種種想要開口說話的行動,反倒是關燦燦,微微垂下了眼眸。

是她的潛意識不想要開口說話嗎?在車禍中睜開眼睛,在看著他因為方若嵐那相似的聲音認錯了她,在感覺到肚子裏的寶寶離她而去的那瞬間,她的腦海中,那時候所想的是什麽呢……

是——如果他愛的隻是她的聲音的話,那麽她寧可沒有這聲音!

是她自己不想要這聲音的,所以才會遲遲沒有辦法開口說話嗎?即使她這些日子,再怎麽努力地想要發出聲音,卻無法去對抗那種潛意識。

而相比較關燦燦沉默的靜思,司見禦卻是腳步踉蹌了一下,整個人靠在了一旁的牆邊,臉上盡是一片的蒼白。

隻是,這會兒沒人注意到他的異樣,而醫生還在繼續地解釋道,“也許是車禍的時候,發生過什麽是和說話、聲音相關的,關小-姐不妨好好想想,又或者是當時受到的驚嚇太過,以至於忘了,那麽也可以用催-眠地方式。令關小-姐再記起來。”

“不要催眠!”司見禦的聲音猛然響起。

眾人的目光朝著他望去,他直起身子,走到了關燦燦的跟前,“我怕催眠,會讓燦燦再響起車禍時候不好的回憶,會對她造成刺激。”

“可是那樣的話,對關小-姐恢複聲音不利。”醫生忙道,“如果可以找出關小jie潛意識到底是因為什麽而無法開口說話的原因,那麽就可以循序漸進的引導她正視問題,克服心理上的障礙,這樣自然就能開口說話了。”

可是司見禦卻依然否決道,“不要催眠。”

“好的,我明白了,司先生。”醫生不再說什麽了,畢竟**oss都已經決定了,他自然隻有聽吩咐辦事了。

司見禦在關燦燦麵前蹲下了身子,微仰著下顎凝視著她,“燦燦,別擔心,我一定會找最好的醫生,來治好你,讓你可以重新開口說話,所以不要催眠,先試試看其他方法好嗎?”

她的睫毛動了動,視線慢慢的移到了他的臉上,他的臉色是那麽地蒼白,而他此刻搭在她手背上的手心,是如此的冰涼。

明明是他在勸著她別擔心,可是他卻好像比她更擔心似的。

是擔心著她會一直沒辦法開口說話?還是擔心著……

關燦燦點了點頭,同意了司見禦的意見。他頓時鬆了一口氣,脊背上,已是一片的冷汗,當他站起身的時候,他的雙腳,竟然在發軟。

他知道,他在害怕著,她的不能說話,是否和他認錯了方若嵐的聲音有關。他不知道當時的她,是有意識的,還是徹底昏迷的?

而他……此刻卻沒有勇氣去問她,到底看到了沒?

他隻知道,如果她真的看到了,卻又忘了,那麽催眠很可能會讓她重新記起來。

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她從來都沒有看到過,又或者……永遠都記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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