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我的惡夢

我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這聲音好熟,卻又跟他不一樣。

他說話一向又冷又硬,帶著極強的占有欲,和不容反駁的氣勢,讓聽的人不由自主地順從和害怕。

可是這個人雖然聲音是他的,但卻沒有冷冽和強硬,相反的還很弱,中氣不足,給我的感覺就是一位病歪歪的小白臉。

而且蕭煜行已經被向一宏打的魂飛魄散,連輪回轉世的機會都沒有,又怎麽可能再出現在我家?

退一萬步講,就算他還在,他又怎麽會幫我?想我早點死還差不多,以他的個性,也不用演什麽隔一天出現一次,老早就讓那些怪物來屠村了。

可是,我又真的想不明白,風為什麽要我把屍體放到柳樹下呢?是為了給他自己治病,還是有更多的隱情?

正要再問,卻感覺他早已經抽身離開,而天色這個時候也慢慢亮了起來,白色的光從敞開的門口照進來,帶著冬天清晨冰白的寒冷。

我渾身凍的要死,這幾天又不眠不休,在沙發上坐一會兒,眼皮已經沉的抬不起來,特別想好好睡一覺。

可能也睡著了,看到蕭煜行一身白衣地站在門口。

他眼神陰鷙地看著室內的我,薄唇抿成窄窄的一條線,身形和麵貌都跟從前一樣,並沒有小一號,冷冽之氣也沒有少一分。

我隻瞄他一眼,就趕緊閉上眼睛,拚命在心裏對自己說:“做惡夢了做惡夢了,醒了就沒事了,一定是我睡前想到了他跟風的區別,所以才會夢到他。”

可是下一秒,他的聲音就跟著傳了過來:“盡快來柳樹下見我,晚了你們都得死。”

“我才不要去呢,你已經死了,我隻是在做惡夢而已。”

“青青,青青,你怎麽睡這兒,這裏冷,快上屋去睡吧。”終於有好心人把我叫醒了。

睜開眼就看到秋菊奶奶滿是皺紋的臉,她彎著腰一邊叫我,一邊用手輕輕推我。

“奶奶,現在幾點了?”我問她。

她直起腰說:“晌午了,你媽起不來,我煮了米飯,你吃一點去屋裏睡吧,這兒冷。”

熱飯下肚,還是好了很多,最重要的是,體力再不行,重要的事也不能耽誤。

風走之前說的話,還有夢裏蕭煜行說的話,跟魔咒似地在腦子裏回旋,逼著我不斷想這件事。

不管蕭煜行是不是真的消失了,風的話我還是相信幾分,因為他用事實證明,有他在,怪物就不在的事。

而且,那個死去的老人一直放在我們家裏也不是個事,總得想辦法處理掉才行。

匆匆吃了早飯,我把那些老人全部叫到我的房間,商量怎麽把老人抬出去的事情。

動亂時候,又是在我們家,最重要的是我和我媽拚力保護他們的事,也讓他們過意不去,所以就沒多說什麽。

不過秋菊奶奶卻一臉為難地說:“按說人死了抬出去是應該的,但是隨便埋到什麽地方都行,為什麽要埋在枯井邊呢?那地方已經被法師給封住了,說是打開的話,井裏的蛇妖就會出來的。”

我媽從**勉強掙紮起來說:“現在蛇妖倒是沒出來,但別的都出來了,還不是天天要人命。”

秋菊奶奶不說話了。

可是我一個人也不能把一個死人拉出去呀,還是得找他們幫忙。

最後是用床單擔著,兩個老人抬後麵(其中一個就是秋菊奶奶),我一個人抬前麵,一路往村西北角的枯井走。

雪很厚,一腳踩下去半天拔不出來,路才走了一半,已經累的要癱倒在地。

從我家到枯井,三人走了一個小時還多。

人才剛到,鐵門突然從裏麵打開,一股陰風“忽”一聲刮了出來,直接把我們三個卷翻在地。那風在原地打了一個旋,拖起地上的死人就往圍牆裏麵拽。

我完全看傻了眼,這風得是有多邪乎啊,那麽大一個人都能卷走,還真的跟夜裏去找我的那股有點像,可是他為什麽會在這裏?這裏不是蕭煜行的地盤嗎?怎麽他才剛沒有,就有人占了他的地方?

從雪地裏爬起來,快步跑到鐵門邊往裏麵看。

我天,那棵被向一宏削枝去椏的柳樹,大冬天竟然又長了出來,而且長的枝繁葉茂,把整個圍牆裏麵全部都遮住了,像一個巨大的傘,連雪都下不進去。

真的太逆天了,我們這裏是偏北方,冬天所有的樹葉都會落光,一直到第二年春天才會長出來,可是現在冰天雪地,這棵樹又是被砍過的,就算是長,也不可能幾天時間就長出來這麽多。

“進來。”我還在震驚,耳邊就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

是今天早上的沒錯,看來真是風占了此地,從眼前形勢上看,他應該比蕭煜行更厲害。

我心裏定定了,準備好好討好他,以便讓他幫助我們。就我們這幾天的交情,往深的說是有夫妻之交,但往淺了說也隻是壹夜情,風不同於人類,他會怎麽看?怎麽對待我?又會不會因為我,救我們全村?我完全猜不透。

站在門口使勁搓了搓臉,才推開鐵門進去。

被拖進來的死人就放在柳樹的下麵,此時上麵裹著的毯子已經揭開,露出裏麵已經死了兩天的人,臉和脖子都是青紫色,特別嚇人。

風的聲音從柳樹上傳出來:“從今晚開始,你守在這裏三天三夜,我就救他們。”

我去,我媽千交待萬囑咐,讓我遠離這口枯井,他竟然要讓我在這裏過三天三夜,就算是蕭煜行已經不在了,可是井裏的蛇妖還是在的,萬一我再被拖進去,他也會像蕭煜行一樣把我送出來嗎?

我在猶豫之際,地上的屍體竟然直挺挺站了起來,“啪”的一聲貼到樹幹上,接著紫色的臉快速萎縮,像被吸去汁液的水果一樣。

我嚇的直接往後麵退,直到身體貼到鐵門上才停下來,隻是那聲音跟著傳來:“可想好了,再死就別來找我了。”

我的腳立在鐵門邊,往裏走也不是,往外走更不能,按他的意思,隻要我從這裏出去,那村裏就會接著死人,就算是我再來求他都沒用。

可要讓我守在這枯井邊三天三夜,還是非常考驗膽色和勇氣的,而且我得回去跟我媽商量。

打定注意後,我就坦白跟他說:“這裏太冷了,我得回去拿點厚衣服才行,晚點再來行嗎?”

“你最好守信,不然應該知道後果。”這是風的回答。

可是我越聽越覺得這話怎麽那麽不對勁,現在不光是聲音,連語調都跟蕭煜行一樣,也就差點力氣了,他如果再橫一點,活脫脫就是蕭煜行複活。

秋菊奶奶和另一個老人還站在雪地裏等我,兩個人凍的瑟瑟發抖,卻也不敢靠近圍牆半步。

看到我出來,忙著問:“青青,裏麵怎麽了,你咋進去這麽長時間?”

我胡亂扯個慌說:“也不能把人就扔在樹下吧,我挖了個坑把他埋了。”

秋菊奶奶看了看我的手,又看了看地下的雪,小聲說:“這地是凍著的,你手裏又沒東西,怎麽挖的坑?”

我沒看她,當然也沒回答她的問題,猜著她也不敢進去看吧,就直接往家裏走。

不過這事卻不能瞞著我媽。

她一聽我要去枯井邊守著,咬牙從**翻起來說:“那惡鬼根本就沒有消失,他又回來了。”

我搖頭說:“不是他吧?我聽著聲音也不像。”

我媽的臉非常難看,聲音也是寒的:“鬼是可以變化的,他要改個聲音騙過你還不是很容易的事?”

這麽一說,我心裏也沒底了,可是如果說那風是蕭煜行,他不是一直想把我們村裏的人都殺光嗎,又為什麽要救我們?

我媽斬釘截鐵,拉住我的手說:“你不能去,他一定還有別的陰謀。”

我把這前後的事想了想,反而有些想開了,就跟她說:“媽,如果前幾天那些怪獸來,我們都沒逃過去,現在不也什麽都說不上了嗎?這命現在就是撿回來的,他又說幫我們趕走那些怪物,就賭一把,不就是三天,我守在那兒。”

我媽不鬆口,說急了她就要跟我一起去。

我實在沒辦法,隻能在給她吃的藥裏加了些助眠的,等她睡著了,交待秋菊奶奶守著家裏,自己拿了一件我爸的厚棉襖往枯井處走。

到處都是死氣沉沉,尤其是枯井附近,一進入那個範圍就覺得陰風陣陣,大白天都仿佛看到鬼影重重。

圍牆裏麵更是陰森,柳樹垂下來的枝條遮天避日,幾乎看不到天空,枯井的邊緣貼著幾張黃符,地上還插著一些古怪的白骨,又攀有紅線。

先前我們抬過來的死人,現在已經幹的像稻草人,仍然貼樹幹立著,衣服被風吹的“嘩啦啦”響。

我仔細看了一圈,坐沒地方坐,站也沒地方站,就試著問風:“喂,你還在嗎?”

柳樹上悶悶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我往前走了兩步,可是看到風幹的人屍還是停下腳說:“你到底是風成精了,還是柳樹成精了,那些怪獸真的怕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