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我要留下

生命的最後,能跟一個愛自己的男人度過,是很幸福的事,尤其是像向一宏這樣的男人。

他體貼,溫柔,事事以我為先,多次不顧生死,也不過隻是求個共安好,我為什麽不答應?

手在他的手裏輾轉,最終沒能拒絕,輕聲說:“我再想想。”

向一宏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從嘴角咧開,一直延伸出去,渲染了整個麵頰,包括眼底都被這絲絲喜悅填滿。

他說:“好,我等你。”

我以為自己答應了他,會很輕鬆,然而並沒有,從說出這話的那一刻,心頭就像壓著一塊重石,而且有很深的負罪感,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

包括薄如風都搖著我說:“姐呀,你是不是瘋了,我隻讓你跟他談談,你竟然要留在這裏?你要知道我把你那個樣子帶回來,是想活蹦亂跳地再帶回去的,你怎麽能……。”

我跟他爭辯:“我會跟你一起回去的呀,不是還要把我爸媽接過來嗎?”

薄如風眼都快翻到天上了,跟我嚷嚷:“我敢保證,他們絕對不會來這裏,知道什麽叫落葉歸根嗎?之前你們發生多大的事,遇到多少麻煩,他們還不挪窩,這會兒能跟你走?”

這是事實,我也知道我爸媽不會來,人到了一定的年齡,在某一個地方生活習慣了,就會產生一種依托感,很難再離開。

薄如風看的很透,而且很認真地跟我說:“你跟他真不合適,咱們回去好不好,回去我給做媒找一個,肯定比他好。”

“我不信你,要是這麽有能力,為什麽沒把自己介紹出去。”

他差點被我氣死,原地跳了好幾下,才迫使內心安靜下來,鄭重地說:“方青,你聽好了,做為你的弟弟,我不同意這事。”

我也很認真地看著他說:“你什麽時候是我弟了,我媽就隻生我一個孩子。”

“我自個兒認的行了吧大姐,得嘞,咱這病也好的差不多了,明天我就帶你走,咱們回咱那小縣城去享清福,欠的帳也不用還了。”

這話來的太蹊蹺,我都忍不住問他:“連錢都不要了?倒是肯下血本,說吧,為什麽這麽討厭他。”

“大姐啊,我不是討厭他,要是單純的做朋友,其實小向同學還是很不錯滴嘛,但我來的時候答應了人家,帶你出來,還得帶你回去的,你這不能半路跟他跑了吧,那我回去怎麽交差?”

我看著他問:“人家是誰?”

他的眼神在我臉上停留了一下,立刻就又滑開了,然後尬尬地說:“人家就是人家了,反正你不能讓我食言。”

我跟他學的耍賴皮:“那你不說,我就跟他跑了,就讓你食言。”

薄如風又跳了起來,看樣子都想出手打我,最後還是忍住了,俯身過來說:“蕭煜行。”

我心裏一空,什麽話也沒說,把頭低了下去。

薄如風問我:“還能想起他嗎?”

我搖頭,看了眼外麵說:“帶我出去走走吧,向一宏都回來這麽久了,他爸媽應該回來了,我想去見見。”

“我去,跟你說這麽多話,是白說了呀,還要去見父母。”薄如風把手伸到我額頭上試了試。

“高燒,把腦子都燒壞了,我看你也別去他家了,我帶你回縣城治病吧。”

我一把將他的手拍下來,扶著床沿往下下。

他倒是沒跟我計較,第一時間扶住,並且把我攙到門外麵。

這會兒太陽已經開始往山下落,金紅的霞光從西邊山頂返射回來,給周圍植物,房子,還有我們鍍上好看的顏色。

我用手篷在眼前往遠處看,能視的感覺真的太好了,而這些最終還是要歸功於向一宏。

無論如何我也要見見他的父母。

盡管薄如風很反對,但我還是跟向一宏說了。

他的表情竟然意外的很複雜,我以為是因為從前的關係,就試著跟他說:“我隻是感謝你們肯為我治病,也感謝他們跟你一起把我爸的魂找了回來,而且現在我身上已經沒了陰氣,更不是會跟他們針鋒相對,隻是聊聊天而已,沒有別的意思。”

他默了好久才說:“我爸走了。”

我有一時的愣怔和吃驚,好半天才想起問他是什麽時候的事?

向一宏說:“我去陰陽之地的事被他們知道了,他和我媽就去接我,結果在出啞村的時候,遇到了很多血蟻,他為了給我們爭取時間,沒跑出來……。”

我頭皮一陣發麻,心髒處像被人插了一把鈍刀,木疼感讓我根本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隻呆呆地看著向一宏。

他的頭低了下去,聲音比先前還小:“我媽很悲傷,回來以後就閉關了,誰也不見。”

我終於明白他眼裏為什麽會有落寞,為什麽時常陷入悲傷裏,為什麽極力想逗我笑,自己卻一點也笑不出來。

他為我了爸爸,把自己的父親搭了進去。

我知道這個事情不應該用“帳”來計算,但是我真的欠他太多了。

本來見他父母,並不是為我要留下來的事,隻是想讓向一宏好受一點,可現在我真的決定要留在這裏了,哪怕多陪他一天,兩天也是好的。

薄如風快被我氣死了,幾乎是暴躁如雷,從來沒生過氣的臉此時漲的通紅,不停在屋裏轉圈,所能說出來的話,隻有一句:“你真是瘋了。”

我心想,瘋就瘋吧,還能有幾天。

他拽不走我,就無心留在這裏,急著訂機票回去。

我把裝有我爸魂魄的瓶子給他說:“那麻煩你回去……。”

我話都沒說完,薄如風就把我的手推開了:“對不起,我不去,你要想救他,就自己去,向一宏不是也會嗎,他們家還是專門招魂的,你找他比我合適。”

我還以為他在跟我開玩笑,沒想到這家夥走的時候,真的就把我爸的魂魄留了下來。

我特喵的也是醉了,這是拿人命開玩笑,他薄如風也做得出來。

向一宏卻在身邊安慰我:“沒事,你的身體馬上就全好了,到時候我陪你去。”

我還能怎麽樣,也隻能指望他了,他費了那麽多心力,又犧牲自己的父親,我爸的事如果再誤了,那我真是百死莫恕。

薄如風走後,我根本就不能安心治病,加上眼睛已經完全複明,腿雖然不是很好,但也能走路了,所以就急著回去。

回去之前,向一宏應我的要求,去祭拜了他的父親。

被血蟻吃過,必是皮骨難留,他們藏的也不過是自己的一份念想,就在離他家不遠的一處半山上,那裏是向氏的陵園。

他爸爸的墳很新,但上麵還是長出了嫩嫩的草芽,讓人看了更加心酸。

我沒有說一句話,隻默默地站了一會兒,跟著向一宏下來時,他說:“我知道你還惦記著方俊,我也帶你去看看他吧。”

其實我這會兒有點不想去,因為跟他說好了,回去把我爸治好後,就會再來,那就不趕在這一時,等下次來的時候再看也是一樣。

隻是看向一宏的樣子,似乎很想讓我去,我也就答應了。

那裏確實離他家很遠,我們坐半日的公交車,又走了半天的路,在山腳住了一晚,第二天天沒亮就開始往上麵爬。

我的腿根本就支撐不了這樣的行動,後來就全靠向一宏扶著,背著。

他跟我介紹,在這座山上的是他們向家的一位得道高人,是那種真正的得道,已經帶了仙風道骨,看透人間生死,也對世俗不再有任何羈絆。

他帶我來的目的,也並不是單純的看方俊,而是想讓那們高人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