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你比他蠢

蕭慶平並未在這裏待太久,他來就是看看我的狼狽樣,嘲弄幾句,現在見我躺倒在地,身心都頹廢不堪了,就笑著往外走。

門重新關了起來,我躺在幹裂冰冷的地板上,極力想從他的話裏想起點什麽,但隻是讓自己的頭更疼而已。

這種安靜的好時光並沒有持續很久,按照蕭慶平的說法,原來火葬場都是上午工作的,現在不同了,因為這場大水,淹了許多人,也傷了許多人,既是他們在醫院裏熬過一段時間,還是會死掉,所以上麵的生意空前的好,連下午都要工作。

我又體驗了一輪跟上午一樣的殘烈,最後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挺過來的,人已經進入昏迷狀態。

時間成了一個黑洞,我在裏麵不停奔走,累到筋疲力盡也沒辦法出去,絕望之際,隻能緊緊抓住一隻冰涼的手,但並未醒來。

不知道自己昏睡多久,睜開眼時,看到小黑蹲坐在我麵前。

他還是原來的樣子,身高也維持在一米多,看我時,眼睛特別黑,裏麵還泛著光亮。

他的手握著我的手,明明是涼的,此時卻暖了心。

我輕聲說:“小黑,我可能出不去了,你走吧。”

他的眼裏的光亮一下子增多不少,漸漸成了霧氣,朦朧了裏麵的神色。他把眼皮垂下去,沒做任何表示,更沒有應聲。

我是很感慨的,當時把他帶在身邊,本來說是要養他呢,可是我幾乎沒做過任何對他有利的事,反而是他多次救了我,不管出於什麽原因,我都是一個不負責人的人。

蕭慶平把我關在這裏,除了把蕭煜行誘來,大概也不會想把我活著放出去,以他的狠勁,到時候把我的靈魂也囚禁於此都有可能,那又何必讓小黑再次被我所累呢?

這裏沒有日月,也沒有白天黑夜,室內沒有燈,裏麵和外麵都是一種灰蒙蒙的色彩,似黑不黑的狀態,我唯一用來分辨時間的,就是頭頂上火葬場的工作人員,還有這間屋子的溫度。

第三天,一輪折磨過後,小黑把我的手抓的更緊了,而且眼裏的光亮更甚。

大概是習慣了,我反而沒有最初被燒完的惶恐,身體也漸漸成了麻木的,連上麵被燒人的慘叫,都好像來自另一個世界。

腦子更是清楚很多,就看著小黑問:“你是不是也感覺到我的生命在流失?”

他不說話,他從來沒跟我說過一句話,但是眼裏朦朧的水氣卻湧了出來,剛一滴落就化成黑氣飄散,抓住我的手也更用力了。

我連把他手掰開的力氣都沒有了,弱弱地說:“你還是走吧,去找蕭煜行,他可能不是一個好鬼,但是我看得出來,他對你還是挺好的,你跟著他也比我強。”

沉默。

我繼續說:“我上輩子肯定也不是什麽好人,不然怎麽會淨招惹這些王八蛋們呢?又是在我身上下咒,又是要我命,還把往死裏折磨。”

莫名的,連心裏的悲傷都沒有了,就想著如果要死,就特喵的死了算了,也省得看著他們折騰。

屋門這時候又被推開,小黑麻溜地擋在我麵前。

蕭慶平“嘿嘿”笑了幾聲說:“是我高估了你嗎?我這個哥哥竟然能狠下心來不顧你的死活?”

我把小黑扒到一邊,看著他的臉說:“他一開始就是要殺我的,也就是你這個蠢蛋,還想拿我威脅他?估計現在蕭煜行都快笑死了,因為你幫他解決一個仇人,一個麻煩。”

蕭慶平站在門口,臉色陰晴不定,上麵不斷滾動的黑氣,說明他心裏跟我一樣沒底。

不過我比他好,我特喵的沒有夢想,現在也失去求活的想法了,他卻還惦念著自己所謂的江山,所以心裏應該比我痛苦。

誅心還是很讓人痛快的,我看到他的樣子,嘴就停不下來:“也被自己蠢哭了吧?要我說你啊,是鬼就好好做鬼,惦記那麽多幹嗎呢?你看看現在外麵,還是你們那個時候的天下嗎?”

他的兩隻手握成拳頭,黑氣像抽絲一樣從他身體裏麵出來,臉上更像是爬著一條條黑色的蚯蚓,偏偏眼睛成了詭異的紅色,像噙著血。

我知道他惱了,或許過不了多久,就會一巴掌拍死我,那樣我也就不用每天在這受折磨。

想到這些,心裏竟然有些痛快,幹脆從地上爬起來,伸著指頭跟他數。

“你還真不如你那個哥哥,他雖然也是一隻鬼,脾氣也不好,但人家與時俱進啊,思想是跟現代人接軌的,也沒有你那種光複天下的思想,所以人家過的很好,弄了一副人形,還有房有車有媳婦兒。你再看看你自個兒,生活在這種暗無天日的地方,頭頂就是一個大熔爐,連最起碼的現代語言你都聽不懂,這在外麵跟神經病差不多的……。”

“呯”一聲巨響,我身邊的一根梁柱子斷了,房子的一邊頃刻就塌了下去,跟著是泥土石塊,鋪天蓋地往下掉。

小黑把身子橫過來,想把我護住,但是他真的太過瘦小,而我又一心求死,所以直接把他推到一邊。

蕭慶平這個時候已經瘋了,劈掉半邊房子後,就往我身上撲過來。

他沒有直接把我弄死,也是奇跡,耽擱這會兒功夫,反而給小黑反應的機會,往前一跳就要攔他。

可是小黑跟他之間差的不是一星半點,之前就被他一把抓住過,雖然那時在河水裏捕捉了一些陰靈,但是看他體積也沒長多少,根本就不是蕭慶平的對手。

兩鬼才一對上,小黑的身體就像被針紮漏的氣球,瞬間萎縮下去。

我本來激怒他隻是自己不想活了,根本沒想過要連累小黑,再怎麽說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在這種關鍵的時候,又毫不猶豫地出手幫我,如果真的被蕭慶平打散,那後麵恐怕真的再難恢複。

看著他的身體最後隻有皮球大小,我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就往蕭慶平身上撲。

我們兩個當然也不是他的對手,所以我才剛撲上去,就被他一掌劈開,身體如斷線的風箏彈了出去,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小黑雖然借機脫離了他的手,可是已經成了小小的一團黑,連眉眼都看不清楚,隻瑟瑟地縮在角落裏。

房子上還在往下掉泥塊,石頭,在我滾下去的同時,有一塊跟著也砸到我的腿上,頓時一陣鑽心的疼讓我差點眼一閉暈過去。

可看見蕭慶平又撲過來,還是努力把眼睜大,抹了一把臉上的泥土,仰著瞪他。

他雙眼腥紅,嘴裏往外冒著烏黑的寒氣,兩隻手也成了黑色的,掐在我的脖子處,一邊用力,一邊咬牙切齒地說:“既然你這麽沒用,那就去死吧。”

我的眼珠突然往外凸,又熱的難受,好像兩個眼眶底下被人支了火爐;臉快速腫脹起來,呼吸被切斷,我好像聽到自己脖子被扭掉的聲音。

眼前的蕭慶平模糊成一團黑,但是在那黑的旁邊似乎又出現一塊白。

我看不真切,隻是後來感覺脖子被放開了,然後眼前的世界像古老電視裏的畫麵,黑白兩色,線條遊動很快,不斷的糾纏在一起,又分開。

有人把我從地上扶起來,扛在身上往外麵背。

我能感覺到他是人,因為他的身體是熱的,手搭在他的脖子上還能感覺到脈博的跳動,隻是我的眼睛真的很模糊,幾乎看不到眼前的任何東西,連那個人也是一塊黑團。

並且他不說話,一直很快地往前奔著。

身後的黑白線條越來越遠,掉落的石塊沒有再打到我身上,一陣風吹過來,帶著熏熱之氣,臉和身上都像被火烤到一樣難受。

是有人把我也送到火化爐裏了嗎?

這樣想著,我的意識已經完全黑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