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突然大雨

我與三兒聊到很晚,最後兩個人在一間屋裏睡著了。

夢裏一直聽到有聲音在耳邊響,醒來時才發現外麵竟然下了很大的雨。

三兒早已經起來,站在門口發愣,連雨水傾斜進來,濕了她的衣服都沒查覺。

我把她拽進來問:“咋了,衣服都濕了,快進來換換吧?”

她看著外麵說:“今天六月初一呢,下這麽大雨,接下來半個月都沒好天氣了。”

六月?我一下子想到蕭煜行說的陰月,也愣怔著看外麵的雨水,真的太大了,隔著重重的雨幕,連大門口的情形都看不清楚。

不過上午我們還是通過網絡,看到了西山的情形。昨晚在化肥廠遇到的帳篷全部被衝走了,渾濁的雨水裏,還飄著一些朽木和衣服。

鏡頭沒有拍到人屍,讓我心裏存了一絲僥幸,想著他們可能會躲起來,或許提早開車離開了。

這種心理沒維持半個小時就塌了,三兒冒雨回了一趟家,來時急匆匆地跟我說:“方姐,我們要去西山,你一個人留在這裏行嗎?”

我趕緊拉住她問:“去哪兒幹嗎?下這麽大雨,說不定把路都淹了,你們怎麽去?”

她也很急,雨水從她的頭發裏流下來,順著下巴又滴到衣服上,之前出門時才換的衣服,這會又濕的透透的。

她用手在臉上抹一把,眨了眨睫毛上的水說:“我大哥帶他女朋友去西山玩了,到現在都沒回來,我爸媽從早上就開始打電話,又一直不通,都快急死了,要出去找。”

西山的情況我比誰都清楚,別說他們現在很難過去,就是去了也不會找到人,可是我勸不住三兒。

她跟我交待完,就又急匆匆地往家裏跑。

我也急的不行,翻了一件薄如風的雨衣穿著,出門也往三兒家跑。

他爸冒雨在打一輛機動三輪車,試了幾次都沒打著,就急的在院子裏吼:“這死車,不著了,走,我們走著去。”

四五個人一齊從屋裏出來,跟著他爸又一起就往外麵走。

到了街上才發現,除了他們,村裏還有人也在往外麵跑,從簡短的交流中聽得出來,三兒的大哥不是一個人去的,夥同他們村好幾個年輕人,除了他們還有別的村的。

路上浩浩蕩蕩的一群人,直往西山奔去。

雨水早就打濕他們的衣服和鞋子,有的幹脆光腳在地上走,但是路程還是太遠,從他們村走到縣城,又從縣城往西山,差不多也有二三十多公裏左右,平時開車覺得很快,但真正在雨裏步行,速度已經大大減弱。

我跟在他們身邊,還沒從縣城出來,兩腿就已經開始發木,而且因為雨水大量灌入,衣服和雨衣都沉重不堪。

三兒扶著我,幾次勸我回去。

我也勸她,說我們去了也找不到人,還可能回不來,但是她咬牙說:“我大哥不回來,家裏人都安不下心,好歹也得去找找。”

這種執拗和盲目,真的很讓人無奈,我跟她講的嘴裏灌的全是雨水,也沒辦法擋住那些人的腳步。

經過護城河時,上麵連車輛都沒有了,大片的雨水如瀑布般傾倒進河裏,在裏麵砸出極大的聲響。

遠處的西山完全淹沒在雨裏,在我們這邊隻能隱約看到一團黑。

走在前麵的人,已經下了橋,身後跟著一大片人,還有一大片水,看著像是被水衝下去似的。

我已經走的沒一點力氣,全靠三兒拖著,但是她的家人顯然熱血澎湃,看她拉著我一個累贅,就有點不滿。

她媽媽跑過來吼她:“你快點行不行?她家裏又沒人在那兒,你跟她蘑菇啥,要等會兒看到你哥的屍體才滿意?”

“啪”,水聲,混著巴掌聲,一下子就摑到了她的臉上。

三兒媽的頭偏到一邊,再直起來時,就快速甩掉了頭上的水,自己又抽了自己兩耳光,拽起三兒就往前麵走。

我被他們丟下了,一個人留在護城河橋上,看著大隊人馬一湧而下,轉過河道,往西山的公路上走去。

我扶橋欄杆站著,身上的雨衣在剛才撕扯時,已經被拉開,此時雨水直灌而下,連眼睛都睜不開。

一輛車在我麵前停下來,濺起了大片的水花,打在已經飽和的衣服上。

我抹了把臉上的水,才看清車是紅色的,而裏麵坐著的人正是何思思。

她沒有開車窗,但是塗的鮮紅的一半嘴唇卻張開了,從唇型上能看出她說的話,還是讓我搭她的車。

我當然不會搭,她也跟之前一樣,沒有多說,把車子開的像船,同樣往西山的路上行去。

我心裏有一個預感,今天去西山找人的人,可能回不來了。

這個想法一產生就把自己嚇了一跳,隨即快速往前跑去,可是本來就力盡的身體,沒走幾步就又頹了,隻能眼睜睜看著那些人慢慢也變成黑點。

時間停止不動,雨保持著最初的猛勢,下到天昏地暗。

我無力回天,開始往回走,卻在下橋的時候,看到蕭煜行也站在雨裏。

他的樣子跟我大不相同,身上穿著白色的襯衣,筆挺的褲子,還有鋥亮的皮鞋,連頭發都是有型好看的,上麵沒有一滴水。

我們兩個像處在不同的世界,彼此凝望,又不肯靠近。

我後來實在被雨淋的受不了,就把頭低下去,掠過他,往回走,擦肩而過時,他開口說話,聲音混在雨裏,聽不真切:“你是不要命了,這種天氣也敢出來。”

我停下來看他,他的眼裏都是冷意,嘴唇也抿著,剛才的話好像是我自己臆想出來的。

可是既然停下來了,有些話我就忍不住要說:“三兒他們去西山找人了,你能想辦法把他們攔回來了嗎?”

蕭煜行的眼皮往下垂了一些,手臂也緩緩伸過來,把我臉上的雨水抹去,本來冰涼的手指此時竟然比雨水要暖一些,以至於我竟有些留戀,頭也往他那邊偏了偏。

“這是他們的計謀,就是要把人都誘過去,然後一批批的死。”蕭煜行說。

不難想像的,剛開始他們想在陰月到來之前把化肥廠搬過去,這事被我們破壞了,但正如蕭煜行所說,他們籌謀了這麽久,定不會輕易放棄。

昨晚死多少個先不說,光今天這些過去,就有二三十個,誰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要傾家出洞找那些明顯已經死了的人。

我去抓蕭煜行的衣服,他站著不動,任我抓住,眼瞼低垂,看進我的眼睛裏,聲音突然就低了下去:“回去吧,你救不了他們,以後也不要想這些救別人的事,把自己打理好就行了。”

“三兒不同,她幫過我。”我急急地說。

蕭煜行斜著嘴角笑了,眼裏也多了一份諷刺,寒寒問了一句:“是不是幫過你的人,你都會兌上命去回報他們?”

我沒答他這話,也努力忽略他的語氣,隻求他無論如何救救三兒。

他並沒答應我什麽,手往後麵一揮,一輛車就開了過來,竟然是阿霞。

蕭煜行把塞進車裏說:“送太太回去。”

阿霞故意問:“送回方村,還是薄先生家裏?”

蕭煜行眸光淩厲地掃了她一眼,阿霞就麻溜把車子開走,並且一路往蕭煜行的別墅開去。

雨一直下,外麵的天空成了黑色,連時間都分不清楚,室內開著燈,我看著手機的時間跳到晚上,蕭煜行才回來。

他隻跟我說了一句話“那姑娘沒事”,人就往樓上走去,而且意外地去了次臥,把門也鎖死了。

我趕緊給三兒打電話,卻聽到那頭傳來嚎啕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