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是微醺的晨曦,深沉而又莊嚴的金黃色密雲,厚重如大鵬展翅,懸掛在東方未升的朝日上。玉米須一般顏色的鮮嫩光芒,照在一臉沉默的尋身上。王冠朝著陽光,將千萬點火焰般的絢爛光點投射到四麵八方。在這無限光輝下的尋卻毫無心緒去欣賞自己的收獲。它行路遲遲,心事重重。

尋離開這深深的甬道時,多了頂完整的王冠,也多了一份複雜的心思。

它在開始質疑自己收集死靈這件事情的意義。

我為啥要收集死靈呢?為了這頂王冠?當然不是。

尋摸了摸頭頂上的王冠,它正在自己眼睛無論如何看不見的角度,摸上去有著奇妙的觸覺,仿佛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尋相信自己穿越的時候,它會跟著自己同步行動。但尋根本不知道它能用來幹嘛。

就是個玩意兒。尋這樣總結。

據說死靈會傷人,據說死靈會胡作非為,據說……

所以自己收集死靈來了。

零零碎碎,來來回回,這一路走來的細密程度直逼專門逮虱子用的篦子,尋從知道事情開始沒這麽細心過。要是還有死靈會遺留在走過的路上,尋寧願今後用耳朵走路。

但尋回頭想想的時候,深深地感到底氣不足。自己搜集這些死靈時,它們乖乖讓自己帶走;反而是自己越來越懶得動彈,任由它們綴上頭頂的王冠。

這就是桀驁不馴、殺人如麻的死靈?

這就是那高矮倆老頭搜集了一生、戰戰兢兢護衛著不放的死靈?

這就是所有生靈的對立麵、在世界的另一角度維持著平衡的死靈嗎?

尋覺得不像。

要是死靈都這樣,那就說明死靈比生靈要純良多了。肅、丸等碩鼠不是這麽說的,祭靈人高矮兩老者也不是這麽說的。

但這是自己親身經曆的。

誰的意見都相信的話,事情沒個結果;誰的意見都不信的話,事情同樣沒個結果。尋假如是個自卑無主見的糊塗蟲,自然當著傻子繼續逮蒼蠅般地收集死靈;尋假如是個專橫武斷的莽夫,不定這時候就找碩鼠、祭靈興師問罪去了。

尋最值得讚賞的這一點,就是腦子始終呆在四肢前頭,把行動的權利留在腦子手裏。因為這點,它得到了最多的收獲;因為這點,它避開了最嚴重的打擊;因為這點,它現在站在這裏。

它更希望對死靈多了解一點,讓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也讓自己知道自己能做什麽。

尋摸摸王冠上的寶石,冷冰冰的感覺,讓陽光的溺愛迅速從它的心裏飛走。空蕩蕩的心,才裝得進東西。寶石在它的觸摸下,光澤越來越明亮,竟一下子從王冠上水一般地流了下來,在尋麵前的土地上悄然立起,仿佛一顆在空中轉動的水珠。

尋一次又一次欲言又止,它很想把話說清楚,但翻來覆去,竟無法把自己想知道的東西說出來,不由得呆在當場。眼前那水珠般的死靈陽光下輝煌燦爛,不可逼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