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生活像螞蟻就好了……什麽都不用擔心,該活就活,該死就死,它們一點兒也不抱怨。明璐看著地上正搬家的螞蟻群,又在胡思亂想。

他並不認為自己的決定錯了。一個人胡亂遊蕩也不是個事兒,再多人喜歡你的歌,再多奇遇,你也終究是個風裏飄搖的蒲公英,頂多算是個胖一點的蒲公英。

但他在懷念。懷念過去。過去的自己是多麽慌張——舞台上慌張,舞台下遇到什麽的時候也慌張。有時候會慌張得忘了歌詞,更加會手足無措。但是這是種多麽有趣的慌張啊。記得那隻叫做尋的死貓有一次就在模仿自己慌張的模樣:眼睛瞪得圓圓的,前爪顫抖,腰越貓越低,甚至於要把頭俯伏進兩膝蓋之間的安全地帶,身體也僵硬,像個石器時代埋到現在的機器人一樣。自己發了脾氣四處追趕它,可哪裏追得上?

過去的遭遇總是很意外。比如夢中第一次遇到了懷玦,那是多麽動人的情景。

那時,自己騎著高頭大馬,一身戎裝,將在溪邊浣紗的嬌小女子擄掠,橫放在馬背上,看著她既害怕自己又害怕掉下馬背的模樣,開心地哈哈大笑。一身青紗的她出現了,踏波而來,眉目俏如畫,長劍冷凝霜,喝令自己改惡從善,自己當然不從,不但不從,還要將她也擒下。一番惡鬥,還未分勝負,卻驚了馬兒,一陣嘶躍,將女子掀下了馬背。女子血如湧泉,昏迷不醒。兩個武藝高強的對手,忽而都成了手法蹩腳的醫生。兩人手忙腳亂的救助下,總算將女子的血止住。在替女子解衣包紮的過程,自己不禁轉開了臉去。

他居然不是荒**無恥之徒。她想。

她看來不是蠻不講理之輩。他想。

忙碌的救助告一段落,自己也向她道清了原委。女子浣紗,水吐芬芳,自己童心一起,隻想試探女子驚恐之下,還漂不漂亮。非是歹意,自無相惡之意。

送了傷者歸家,二人自相熟絡,耳鬢廝磨,談笑自若。自己大膽追求,她卻懷羞逃走。正尋覓不見,暗自懊惱之時,卻又委委屈屈地回來了。之後……

之後自己緊要關頭,就被那隻死貓給弄醒了啊!

“哎呀!”明璐但覺頭上猛地一痛,雙手抱頭,嘴巴咧得像個馬路旁的垃圾桶。

“有那空閑流口水?”祭靈人高個子老者滿意地看著明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額頭,撫摸著自己的拳頭,“忘了要你做的功課了?”

“知道知道……”明璐哭喪著臉抱起一本書,吃力地閱讀著。其實字是很清晰的,吃力的是份量。任誰都好,抱著的書不比自己輕多少時,通常都不輕鬆。

“這本《死靈總例》是最輕鬆的一本了,現在先讓你占點便宜,後麵的書,你連抬都抬不動!”高個子老者教訓著明璐,看著他死心塌地讀,就點了點頭,跟坐在一旁發笑的矮個子老者攀談起來。

“我們快到了,”高老者在地上劃著地圖,“穿過這個通道,把他送進城,就算完成了一樁大事。終於可以歇一歇咯。”

“不等等?”矮老者眼睛一瞟明璐的背後,“有些事還沒完呢。”

“放心,”高老者攤開雙腳,雙手交叉墊在頭下,輕鬆地躺了下來,“它們也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