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幾十頭碩鼠,獨的洞穴驀地冷清了許多。

大老鼠和獨跌坐在地上,一動不動,仿佛時間早已靜止了。洞穴裏頭唯一有些生氣的,隻有那些老鼠。它們一如既往地忙忙碌碌,絲毫不以為意,它們根本不明白發生的是什麽事,也不需要去明白。對悲痛欲絕的大老鼠和獨來說,它們就是無憂無慮的芸芸眾生。

也就是因為看到它們並不悲傷,並不憂慮,兩頭碩鼠才稍稍好過了一點。

“老鼠都不擔心,我們有啥好難過的?”大老鼠說,它笨拙地站起身,卻忘了拍幹淨身上沾到的泥土,“獨,休息去吧。今天我們都很累了。”

獨木然點點頭,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回走。不少老鼠在它經過的時候親昵地蹭著它的腿腳,幾個膽大的還爬到它肩膀上朝它示好地低聲叫著。獨心裏稍覺安慰,與大老鼠各自回到寢室休息。

看到主人歇息去了,老鼠們也紛紛回到了自己的洞裏。它們為出行的碩鼠準備幹糧也很累,也想睡一睡。

大老鼠和獨很快睡著了。它們真的很累。

洞穴中寂靜無聲。就在這時候,兩個黑影鬼鬼祟祟出現在洞穴的入口,不懷好意地朝裏頭張望。

“哎,我說,頭兒要我們這樣做,真的沒問題嗎?”一個畏畏縮縮的黑影對正緊張地張望的同夥小聲地說,“我總覺得不太好。”

“小點聲!”張望著的同夥惡狠狠地瞪了它一眼,“有啥不妥的?”

“大家都是碩鼠啊,憑啥人家研究了跟我們一樣的東西,我們就要幹這樣下作的事兒?”黑影趴得更低了,“以前在夢幻之城,都沒有哪個同族會對我們這樣做。”

“你是傻啊?”同夥氣死了,“想想我們每場晚會拿到的東西!不想要了?”

“要當然想要啊,可是……”

“還有什麽可是?閉嘴!不把活兒做利索了,你我吃不完兜著走!頭兒可說了,幹砸了的話,我們以後不用回生息家族了!”

黑影不作聲了。

兩個黑影確認沒受到監視和威脅後,便快步奔進了洞穴。它倆的身後,是大群大群磨著牙齒的老鼠。老鼠們磨牙的聲音是如此之大,“哢哢”聲在洞穴裏鳴響著。它們遇到什麽就拿什麽磨,通紅的眼睛什麽也不認,看來已經很多天沒有磨牙了。對老鼠來說,磨牙是個性命攸關的活兒。老鼠門牙從來就是不受限製地瘋長,幾天不磨的話不但會難受得要發瘋,更會因為門牙撐著嘴巴,無法進食。如果不磨牙,它們會發瘋或者餓死。

要是說有什麽能夠讓老鼠不磨牙,除非它被綁住吊起來。當然,碩鼠的指揮也可以。隻是當老鼠快發瘋的時候,姥姥都不認了。

兩個黑影迅速判斷出研究所和實驗室的所在,向身後不住磨牙的老鼠發出了指示。

毀滅。毀滅這一切。

大群大群的老鼠從它倆身邊潮水般湧過,衝向那指定的目的地。看到老鼠全衝了上去,兩個黑影躲到了一旁。

洞裏的原居民裏頭,獨首先被驚醒。它這一輩子從未聽到過如此恐怖的聲音,倉皇衝出臥室看時,登時傻了。隻見無數陌生的老鼠一邊瘋狂磨著牙齒,一邊朝研究所和實驗室湧入。

大老鼠很快也衝出了臥室,看到這般情景不由得遍體冰涼。無數日子和無數犧牲換來的成果,正在接受著如此之多的老鼠前仆後繼的洗禮,在它眼裏,世界就要毀滅了。

“快!”它一推在身旁傻站的獨,往前一指,“叫起你的老鼠們!”它自己則不顧一切衝進了實驗室,驅趕著每一個入侵者。它實在無法做出更多的示意了,潮水一般澎湃的磨牙聲中,它連自己說了什麽都聽不見。

獨會過了意,飛奔到鼠窩裏,把已經被驚醒的自家老鼠都叫了出來,指揮它們列成隊列,把實驗室和研究所團團圍住,不讓外來的老鼠進入。

這是一場用堤壩阻擋潮水的鬥爭。血肉之軀的薄弱堤壩,用來對抗長了牙齒和爪子的潮水。守衛本土的勇士們並不缺少勇氣,可是數量上的劣勢太過明顯,隻能夠用自己橫飛的血肉,來譜寫一曲悲壯的挽歌。

當獨和大老鼠的偉岸身軀倒向地麵時,毫無顧忌的外來老鼠消滅了了一切阻礙,再沒有什麽阻擋它們衝向研究所和實驗室的腳步。

壓抑已久的欲望獲得了滿足,饑餓的肚腹用獵物填滿,這是個多麽愉悅的過程。在這個已經空蕩蕩的洞穴裏,快意的它們發出的吱吱聲不住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