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我正有事要找你,剛好你在這。”一隻個頭不算太大的碩鼠施施然走進了資料室,朝著肅點點頭。

“需要我做什麽呢,林?”肅瞥一眼玻璃缸裏繼續裝死的尋,揣著一疊資料快步上前,“我剛把今天的資料整理好。”

“明天去一趟集會廳,水火家族有些新玩意似乎很有趣。”林微笑著對肅說,“你是我們家族最熟悉各項資料的夥伴,這個會議交付給你去跟它們討論,我會很放心。”

“我可不可以帶助手?”肅一張長臉的顏色立刻有點兒發青,很像苦瓜,“跟水火家族的家夥們開會……我需要人隨時接力。”“沒問題,我跟他們提。你盡量促成這次合作。”林略為沉吟,點點頭。它離開前遞給肅一份資料,“這是你可能用得著的資料目錄,明天記得帶上。”肅低頭看著接過來的資料,越看臉色越是凝重,尋從玻璃缸裏爬出來走到肅的身邊,肅都渾然不覺。

“那家夥是誰?”尋歪著頭看看那份資料,密密麻麻地滿是字,沒啥圖片或者畫兒之類讓它感興趣的東西。

“林是這個集團的創辦者,也是城市裏最為擅長醫術的成員。”肅解釋說,“大家都知道,隻要林在,不管你傷得多嚴重,它都能為你保住一線生機。雖然在城市裏地位上沒有高低,但大家都是很敬重林的,一直把它當作長輩來對待。”

“剛才你說助手?”貌似從玻璃缸後麵鑽出來,望著肅,“開會很可怕嗎?”

“可不是,”肅心有餘悸地臉色發青,“上次開會的也是我。而我呢,是跟水火家族開會後唯一走得出集會廳的成員。”

“走不出去的會怎麽樣?”尋的興趣來了。

“當然是被抬回來。”肅搖搖頭,“明天你們跟我去。我已經跟林要求了帶助手。”

“當然!”尋巴不得就這麽光明正大地到城裏任意跑動,玻璃缸裏浸泡著福爾馬林被小推車慢吞吞地推著烏龜爬,這根本就不是尋的風格。“不過,我就這麽去?不怕嚇到它們麽?”

“對噢,”肅恍然大悟,“我忘了你是貓。”它大感頭疼,“很難辦哪,就算把你修飾成碩鼠的外表,還是有個根本性的問題沒能解決。”

“什麽問題?”尋很沮喪,為什麽這麽不順呢?

“你不會用後腿走路啊。”肅顯得極其無奈,“這城市裏哪有四腳著地的碩鼠?擺明就是冒充的。”

“那還不容易?”尋被這個顱骨裏長著方塊疙瘩大腦的家夥氣死,“你把我打扮成扮成貓的碩鼠不就成了。難道這個城市有不許打扮成貓的法律嗎?”

“那倒沒有。”肅喜形於色,“你保留頭臉和尾巴,我這就帶你到整容區,給你貼上胸腹之間的皮毛。隻要貌似跟你一道,不會有人懷疑你是貓的。”

問題就這麽解決了。老鼠的腦袋對內是外行,對外倒是內行。當天晚上肅就跟尋詳詳細細解釋了如何攻擊貓的弱點,實在是鞭辟入裏,入木三分。

“說得倒是沒錯,但哪隻老鼠敢跟貓對著幹阿?”尋不服氣地撇撇嘴,“你好不好不要太高估老鼠的勇氣?”

“我知道這是屠龍之技,”肅有點兒喪氣,“但我總不能看著同類倒黴不聞不問哪。”

“你這根本就是多餘。”尋實在不明白,這些腦子用螺絲擰成的,腦筋隻能單向轉動的碩鼠,是怎麽建造出像這樣的一座城市來的。或許太聰明不是件好事。尋想。

第二天,偽裝過的尋背上背著貌似走在大路上,由肅帶著路,前往集會廳。一路上,眾多碩鼠對尋和貌似大感興趣,指指點點,還有的向肅詢問,肅於是很瀟灑地向它們介紹整容區的新業務。

“是的!這就是我們集團在整容方麵的新成果!”肅的聲音倒是很有磁性,配上抑揚頓挫的語調,所有的碩鼠都被它吸引住了,“過些天操作成熟後,大家會在網絡上看到我發布的消息的!需要了解更為詳細的消息的話,請晚上注意我博客的更新!”

“你很會說話麽!”尋在鼠群散去後誇肅。

“誰都有弱點,就是看你能不能發現。”肅若無其事地笑笑。

集會廳就在眼前了。這幢建築在城中城的正中央,散發著和諧的氣氛。大門正上方有一個圖案,圖案裏是一群碩鼠高舉著這座城市。“那象征著這座城市的基礎,是大家的合作。”肅解釋道,“城市的崛起,來自每一個成員的支持。”它仿佛對這個圖案愛不釋手,喋喋不休地介紹它線條的精美、色彩的搭配。

集會廳裏麵很寬敞,它分為三個部分,入門正中,是公眾區域,全城的任何一個成員可以使用的集會、討論區域;入門朝左,是家族區域,提供各家族之間進行合作協調的討論性協商。肅帶著尋和貌似往左邊走去。

“右邊是什麽?”尋好奇地問肅。

“外交集會。”肅簡單明了地回答,之後不再說話,來到預訂的客廳,找了個舒服的沙發坐下,等待對方的到來。尋和貌似好奇地在客廳裏轉悠,端詳著門邊的擺設和牆上、天花板的壁畫,肅也不幹預。

約定的時間剛剛到,廳門開了,進來的,是一隻胖墩墩的碩鼠,它麵貌和藹,笑容親切,胡子向上翹起。它一進門就開心地跟肅打招呼。

“你好嗎?我親愛的肅!”它樂嗬嗬地向肅伸出了右手,像是握手的意思,肅也微笑著伸出右手,兩隻右手彼此把握住,接著雙方腳跨前一步,令身體縮短了距離,又將靠近了的鼻尖碰了碰。這叫做“觸鼻禮”。肅昨晚告訴尋,這種禮節是碩鼠中最受推崇的禮節,難度很高,最重要的地方就是鼻子的接觸。保持清潔不用說了,更加要緊的是,老鼠的鼻子很脆弱,碰重了會很痛,所以這種禮節的精髓,便是行禮時腳步、動作都要有分寸,既要對對方表示親近,又要關心對方的感受,剛剛好接觸到又不弄疼對方的鼻子,那麽無形之中,雙方心的距離就會拉近,關係也就親密多了。這隻胖鼠跟肅顯然深諳此道,行禮後都心情大好,笑容自然多了。

“丸,沒想到是你。”肅笑道,“早知道我就不用擔心了。”

“什麽話!不是我你也不用擔心!”丸裝著惱怒的樣子,“上次你不也好好地回去了?”

尋跟貌似在一旁竊笑不已。昨晚肅被他倆纏不過,把上次的事情說出來了。原來,水火家族的代表不善言辭,怕對方在自己解釋的時候插嘴,會議時帶上了不少特製的美食,方便對方一麵聽自己分析解釋,一麵嘴巴品嚐著美食,沒空打斷自己的話。這些任何老鼠無法抵禦的美食,誰都隻能不停地吃,不斷地填補著肚子裏的空缺,舍不得停下來。時間短自然是不妨的,但是,假如會議要商量的內容太多,時間長了,吃進肚子裏的美食越來越多,肚子越來越脹,最後隻能躺著點頭喘氣,無法行走。

肅不愧是醫院的精英。當時它發現勢頭不好,急中生智,趁著用手絹插嘴的空當,硬生生用手絹把嘴巴綁上,停止了對美食的狼吞虎咽,結果成了第一個從水火家族的會議上走著出來的傳奇性碩鼠。當天城市網路上,對肅的讚美極盡奢華,所有關於鐵漢硬條的溢美之詞滿天飛,誇得肅第二天不敢明著上街,偷偷戴上了黑眼鏡蒙混著行人去上班。

“我這次來沒帶任何東西,”丸拍拍空空如也的公文包,啪啪有聲,“我是特地來聽的。”

“太好了,我這次是專程來說的。”肅滿意地晃了晃手裏的資料袋,之後他們倆坐了下來,談開了公事。肅分析著什麽預算、項目、人員、時限、說得滔滔不絕。丸偶爾插一下嘴,迅速跟肅交換意見,略為記錄,接著讓肅繼續介紹。尋在旁聽出了端倪,原來討論的是育兒所需的食物和藥物配置的問題。

“醫院方麵,需要妥善配置食物的藥物是以下這些……”肅不停地念,手抽空往嘴裏灌點兒水。丸凝神細聽,不住點頭。

“要配置這些相關食物不難,但需要注意幼兒進食的時間,有些食物必須在一定時間內消化完畢,否則會跟某些藥物起反應,影響幼兒的發育,這個問題你們是否考慮到了?”丸乜斜著眼看肅,肅不斷地翻著資料卷,嘴裏喃喃地不知道在念叨啥。

“如果你們具體實施的計劃還沒有考慮到這樣的問題,我代表水火家族,暫緩育兒相關食物上的合作。”丸搖搖頭,斬釘截鐵地說道,“肅,這個問題很嚴重,如果沒有妥善解決,我們是不能供應給你們這些食物的。否則,這些幼兒很容易在進食過程中出現事故,我們無法向城市負責!”

“讓那些幼兒略微運動一下,促進消化不就行了?”尋看著肅滿頭大汗的樣子,忍不住插了嘴。

“這位是誰?”丸十分意外,看著尋問道。

“他是我的助手,尋。”肅邊擦汗邊回答。

“我們好像在哪兒見過……”丸仔細看著尋,若有所思。

尋猛然想到一件事情,霎時滿頭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