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打擊之下,他們的不滿是看得見的。尋原本出門隻想散心消遣,根本沒打算大張旗鼓地懲惡揚善,所以才拉上老鬼和龍王做伴遊山玩水。在山頂歇夜時,如果不是老鬼精通玄學,發現邪氣蓋頂,誰也不知道這個地方有什麽不祥之處。如果邪氣蓋過了這座山,尋等五個望風而逃也罷了,又偏偏湊巧,五個全都不是人的家夥滿打滿算湊齊了數,布起神機莫測的五行陣,硬生生把強到能破開正氣的邪氣打散。這麽多機緣聚在一起,才算窺見這個秘密。誰知道居然有這樣的事——明明就是山腹有問題,偏偏山腹裏什麽也沒有!

對於這個問題,尋和老鬼一路上爭論了無數遍。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老鬼雖然對沒有結果很不滿,但是對尋懷疑自己更是不滿,“老子死了比你活著還久,怎麽看還用得著你來教?”

“不是教你,是提醒你!”尋很不屑地捋著胡子,“老虎還有打盹的時候呢,你老人家花了眼也很正常……”

當時不是龍王和胡子老頭火速上前製止,他兩個就風火雷電拚起來了。

老鬼被龍王拉住,隻好對著龍王叫起了撞天屈:“你說我們這五個,哪一個比我懂陰陽?我不止看了山腹上下四方,連山形脈象怎麽走都看了,那隻死貓居然說我花眼!”

龍王還沒勸住老鬼,那邊尋就開始對著胡子老頭吹胡子瞪眼:“你瞧這老鬼,我給他提醒他還有意見!瞧瞧!那麽大個山腹,一整座城市樓房在裏頭,看不一會兒就出來說是沒有!這不明擺了怠工嘛?瞧這態度……”

“得了得了!你們幹嘛呢?犯得上嗎?”龍王和胡子老頭攔著兩個情緒大於理智的家夥,有點兒想哭。貌似在旁邊瞅著,沒心沒肺地狂笑。

“你說我一路怎麽會這麽背!明明來來回回就是看見他們倆,怎麽我就沒想到呢?奶奶個熊的!”尋一番折騰毫無頭緒,鬧完了重新上路時,在路上朝胡子老頭發牢騷。

“這話怎麽講?”胡子老頭湊過來問道。

“來來回回都見鬼唄,這都不懂。”貌似騎在尋背上,懶洋洋地抖著尾巴奚落胡子老頭。

老鬼正煩著諸事不順,耳朵尖了點聽到貌似的閑話,眉頭一皺,伸手指遙遙朝貌似一彈。隻見貌似突然尖叫一聲按著屁股往上一蹦,掉下來的時候落到後頭不知道哪裏去了,老半天才氣急敗壞地趕上來,之後畏畏縮縮躲在尋的背後,再不敢胡亂言語了。

龍王也是鬱悶得很。明明進山腹時已經摩拳擦掌準備開打,不想遇上個大塊頭老鼠,幾句話就灰溜溜沒了下文。他憋著一肚子勇往直前的力氣無處可泄,斜眼瞥見路旁有棵歪脖子柳樹,生蟲生得枝幹都朽了,在那兒苟延殘喘,正合心意,便跨步上前,大吼一聲一拳揮出。龍王一拳之下,隻聞得爆炸似的一聲巨響,酒壇子肚兒粗細的樹幹應聲寸寸碎裂,樹幹裏頭藏著的蟲子被震得滿天飛,雨點一般灑落下來。老鬼和龍王無所謂,蟲子直接穿過他們化成虛影的身體,掉在地上,隻苦了尋、胡子老頭和貌似三個,滿頭滿臉都是小蟲子。其實它們各自對蟲子倒是不介意,隻是相互看著蟲子在對方身上密密麻麻地爬行蠕動,實在是惡心得渾身雞皮疙瘩如雨後春筍般爭相冒芽。

“玩笑開大了……”尋嘀咕著放出電光,把眼前的所有蟲子一掃而光。自從看過老鬼擺出的五行陣之後,尋對電的運用有了新的領悟,用得更加得心應手。區區用來清理身上爬的蟲子,根本就是不費吹灰之力。

天氣其實挺不錯,風和日麗的,可這五個腦袋十二條腿外加三條尾巴全都無精打采地垂著,活像孔子辦學後收的束脩……也就是肉幹。回到家門口,上前來接風的小精靈們看著這批歸來的旅客,麵麵相覷——這來的難道是無奈向政府投誠的偽軍嗎?怎沒一個抬著頭的?

轟隆一聲,沙發被填滿了。大大小小的身軀堆在上麵,像一副拚好的七巧板。

沒人想說話,也沒人想走開。不祥的預兆和無解的謎題牢牢抓住了每一個死裏逃生的生還者的心。邪氣,山腹,碩鼠,糾結成一個又纏又粘的蜘蛛網,撲顛不破。重重的沉默分明告知每一個在場的觀眾: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老祖宗!禍事了!”一夥突如其來慌亂不堪的叫嚷聲,瞬時打破了鐵樣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