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過後的寂寞,是尋難以忘懷的感受。

龍王一連數天忙著跟人類漫天要價,兩個碩鼠撒腿跟在後頭撈點兒好處,尋在原地沒有動彈。

看著龍王和碩鼠向人類提出種種落井下石的條件,刁鑽狠辣得迫使人類代表不斷請示、商議、忍痛答應,尋心中沒有半點喜悅。誠然,龍王是值得敬重的,碩鼠是一直友好的,自己與兩者之間,本應有著相連的喜怒哀樂,可如今為何這種感覺淡了去?尋想不通。實際上,龍族需要什麽也就是龍王才知道;碩鼠需要什麽也隻有碩鼠才知道。尋隻是個局外的旁觀者,它最熟悉的反而是被痛宰的人類。

人類不斷忍痛答應著這些要求,一麵竭力準備,一麵安撫災民,沒有了那些蛀蟲阻礙視聽,尋看到了一些力挽社稷的人拚死累活的模樣。不需要過分修飾,不需要大肆宣傳,在他們的麵前,眾多的災民平息了情緒,找到了位置,慢慢再次去融入自己的位置和立場,默默進行勞作。有一種尋既熟悉又陌生的力量在其中變得鮮明與深刻,這種力量沒有名字。人多力量大這句話在他們麵前徹底路過。人多的時候,能夠統一的力量往往隻有暴力。暴力永遠得不到的隻有一樣東西,那就是幸福。

龍王和夢肅與夢丸偶爾會跟尋聊一聊,無非是誇耀從人類手裏得到了何等好處,讓族人如何如何幸福,等等。尋沒多大興趣跟它們搭腔,它們漸漸也懶得去跟尋說這些隻有自己在興高采烈,而對方打完嗬欠就睡著的事情。它們還有很多事要忙,顧不上招呼尋這樣子無所事事的閑散人等了。

尋現在很迷惘。它蹲在龍王家院子裏發呆,腦子轉個不停,反反複複撩撥著自己有生以來的種種回憶。

自己本來是因為不解,出來遊曆這個世界,求知釋疑的。不經意介入了碩鼠的生活;跟碩鼠的交往中,又邂逅了死靈,莫名其妙成了這種孤僻自卑的存在者的王;跟著接二連三,龍族、碩鼠、死靈、祭靈在自己身邊漸漸糾結到了一起,熟悉不熟悉的都成了有關係的,自己這些天來不得安寧疲於奔命,如此辛勞本該有所收獲,又為什麽像水中撈月般,仿佛撲了個空?

尋發呆的時候,沒有誰知道它在想什麽。兩頭碩鼠已屬司空見慣,知道這種狀況去打擾它,迎接自己的必然是五雷轟頂,索性不去理。龍王如今春風得意馬蹄疾,眾望所歸,好不神氣,整天帶著族民四處治水,沒空搭理尋的發呆。至於龍城中的族民,在龍王管家的埋怨下,對尋的飯量頗有耳聞,它能夠保持這種狀態,正是大家求之不得的事情。沒過幾天,到處都沒有尋的蹤跡的時候,誰也不覺得有什麽奇怪。

隨著人類的漸漸投入,龍族治水的活兒越幹越是順手,處處預備充足,不再捉襟見肘,甚至能夠抽空參觀一下人類城市,接受特定的人類成員的拜謁。碩鼠竭力擴大了自身的影響,不管是人類還是龍族,都忽略不了它們的存在,名字叫得嘴響。

所以,它們都不知道,尋上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