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防止老板開車追殺,魏謝一陣亂竄,穿過了好幾條街道之後,他停下了腳步。魏謝百分之百地確定自己現在很安全,此時此地,不僅老板無法找到,連他自己都迷路了。

跟影視劇裏一模一樣,為了給犯罪分子足夠的時間和空間逃逸,幾百米外警笛聲大作。

老板太不仗義了,不就吃頓霸王餐麽,至於報警嗎?魏謝暗罵著,心中唏噓不已,好歹自己也算一根苗正紅火樹銀花的大好青年,這就馬上要第二次進局子了。想起奪去了他‘第一次’的甘脆,魏謝不禁恨得牙癢癢。

與此同時,魏謝又有那麽一點兒僥幸心理,期盼著那些警察純屬路過,不會前來找他麻煩。

警笛聲越來越近,震人耳鼓。

魏謝心想,完了,這次真的驚動警方了。

還沒想完,突然之間,三輛警車在他旁邊停了下來。

魏謝心想,完了,這次鐵定驚動市長了。

唰的幾聲車門打開,下來的是清一色全副武裝的防暴警察。

魏謝心想,完了,這次多半驚動中央了。

按照日內瓦國際公約,凡是放棄了抵抗的武裝人員都將受到人道主義保護。於是魏謝站在原地,一臉純潔的微笑,做好坦白從寬俯首認罪的準備。

沒想到這些警察叔叔根本連正眼都沒瞧魏謝一下,無比彪悍地衝進了旁邊一家娛樂場所,隻聽到其中一名警官在喊:“包圍起來,別讓犯人跑掉了!”

魏謝頓時心裏很不平衡,這樣的結局讓他很難接受。同樣是犯罪分子,待遇差別咋就這麽大呢?

片刻之後,魏謝很慶幸自己身上還有幾個鋼鏰兒,於是他財大氣粗的找站台坐公交車回家。佇立站台,魏謝心中無限感慨。起碼他還能坐車回去,小妖精身上根本一毛錢都沒有,連公交車都坐不起。

什麽是幸福?這就是。

想到這裏,魏謝幸災樂禍得厲害。而樂極生悲的故事很快就上演了,魏謝站了足足半個鍾頭,這才發現身邊的站台是新建的,還沒投入使用。來往的公車根本就不鳥他,唰的一下就從他眼前駛了過去。

靠,老子走路回去還不行嗎?魏謝牛脾氣上來了,對遠去的公車屁股比了比中指,又找路邊的大媽問了問路,踏著正步就是一陣急行軍。

夜黑的讓魏謝想裸奔,可是街道旁永遠亮著的曖昧路燈又讓魏謝想拉著一姑娘私奔。正好穿透霧氣的色溫把這濕答答空氣的夜晚劃分成了好多黃燈區,更加穿透空氣的交通信號燈把不是紅燈區的地方都變成了紅燈區。

這樣的夜晚這樣的街道,如果是一男一女攜手並進,這叫幸福。如果是一群男人並肩同行,這叫腐敗。如果是一個男人沒事兒在街上晃著,這就隻能叫做裝逼了。

魏謝突然覺得自己很有必要裝逼一回,當繁華落盡故事收尾,你發現你隻是一個人穿行在黑暗中,透骨的悲涼往往就會無聲無息地席卷而來。

按照張楚的說法,孤獨的人是可恥的。

魏謝現在就覺得自己特可恥,他甚至突發奇想:如果哪個和他有過一腿的女人能馬上出現在他身前,那他就豁出去娶了她!

而事實是,放眼望去的女人都是那樣的陌生。雖然大家活在同一個星球同一個國度同一個城市甚至有緣聚在了同一條街上,但她們也許這輩子都不會和魏謝有交集。在昏黃的燈光映照下,舉目皆是迷茫的眼,蒼白的臉,冰冷的素顏,而魏謝隻能默默地看。

魏謝忽然就有了點失魂落魄的感覺,每前進一步影子都在孤獨地晃動著,像是暗夜中翩翩起舞的精靈。看上去很美,走起來很累。

身上每一個細胞都充斥著莫名其妙的疲倦,魏謝一邊走一邊抬頭望著那遙不可及的天。

這時候迎麵走來了一位年輕的姑娘,她走路盯著腳尖。

像安排好的一樣,兩人撞在了一起。

不幸的是,魏謝沒像傳說中的大俠一樣在她360度轉圈後一把摟住她,然後像詹姆士邦德一樣盯著佳人的美眸不停放電;而她也沒有像傳說中的女英雄那樣接住魏謝,否則一出小龍女VS楊過的好戲就將上演。

事實上,兩人仿佛交手瞬間就分出勝負的絕代高人,各退了半步。

沒有人倒下總是令人遺憾,看著那姑娘穩健的下盤,魏謝欽佩不已,他的目光逐漸從地麵上移。曆來從腳看到頭比從頭看到腳更令人欣喜,因為很多人看到頭以後,都沒勇氣再往下看了。

看到她雙腿的時候,魏謝覺得她想飛得更高。

看到她腰圍的時候,魏謝覺得她堅忍不拔而又柔情似水。

看到她胸部的時候,魏謝覺得她對生活持積極向上的樂觀態度。

於是魏謝鼓起勇氣看了她的臉,魏謝很驚訝。隻是輕描淡寫的一眼,魏謝卻在她身上看到很多人的影子。她有著包露的長發舒暢的身材甘脆的胸部拉拉的蠻腰黎佳的眼神七七的嫵媚。

如果女人等同於多功能家用電器的話,你說,將這姑娘娶回去,那該多好。

遺憾的是,這是不可能的。

當這姑娘也望著他的時候,魏謝隻用了零點五八三秒就推測出七種可能:

第一,這姑娘大哭大鬧,引來指指點點的圍觀者無數,魏謝麵紅耳赤尷尬萬分。這是瓊瑤。

第二,這姑娘失神地看著魏謝,眼裏彌漫著憂傷,魏謝瞬間淚流滿麵。這是郭敬明。

第三,這姑娘幽怨且憤怒地看魏謝一眼,隨後撞豆腐自殺了。這是安妮寶貝。

第四,這姑娘突發奇想,死活要拽著跟魏謝私奔。這是卡爾維諾。

第五,這姑娘大步上前,賞魏謝一耳光,罵罵咧咧半天然後大搖大擺離開。關鍵在於她罵什麽,如果她說‘發克’,那麽這是美國片;如果她說‘西巴拉也’,那麽這是韓劇。

第六,這姑娘尖叫,一群護花使者衝過來將魏謝狠揍一頓。這是中國電影,不是國產片就是港台片。

第七,這姑娘一個過肩摔撂倒魏謝,緊緊摟著他瘋狂地摸他吻他,然後就地強暴了他。這是不可能的。

而事實上,出現了第八種可能,全國通用的文明禮貌用語被兩人現場演示了一遍。

魏謝說:“對不起。”

姑娘說:“沒關係。”

然後二人分道揚鑣。

按照魏謝的邏輯,這樣的女人獨自走在街上實在不太科學,她應該出現在頂級酒店的總統套房裏,抑或是大款的名車中。於是魏謝回頭觀望,果然,那姑娘走到不遠處的一輛奧迪跟前,小鳥依人地倒在了一位滿臉猥瑣的大叔懷中。

什麽叫做殘酷的現實?大概就是指現在的情形了。

魏謝吹了下口哨,自嘲地笑了笑。一個模糊不清,遠比黑夜更加幽暗本質的影子,慢慢地從他心底爬了出來。這個影子越來越清晰,美麗的讓魏謝心痛欲裂,真實的讓魏謝銘記終生,熟悉的讓魏謝揮之不去。

時間停下了腳步,思念越拉越長。